(11)

    11.

    期待了许久，终于后天就是巧妮的生日了。当然，也是我的生日。

    虽然她的生日礼物我还没准备好，但我相信适当的物品会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因为到时候我一定不可能只带两串香蕉去见她的。

    要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廷喻，来一下。」

    经理在吸烟阳台喊着。

    怎么？都快下班了，还有公事要交待喔。

    到了吸烟阳台，我也点了一根烟。「经理，有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我上个月跟你说过，这个月要你跟我一起到北部拜访客户吗？」

    「嗯，记得啊。」虽说记得，但也在遗忘边缘了。

    「嗯，那就好。出差的日子就是后天，25日。排程是二天，我们26日再回来。」

    我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经理。口中刁着的烟也差点离开我的唇。

    「经理，你是说25号出差？」我说着，一字一字缓缓的说着。

    「嗯，25号。」

    不会吧！现在是演哪一齣？

    「经理！对不起，我25号那天有事耶......」25日是巧妮的生日啊，我要和她一起过的耶！

    「有事？有什么事？上个月问你，你也说好的啊。而且这次拜访的客户有你负责的公司，你认为你能不去吗？」

    经理开始指出这次出差的重要性。因为公司这次的新材料正准备上市，希望这几家客户能转用。这新材料不仅利润高，而且更好生產，是明年预计将主打的產品。

    「这次出差很重要，公司也很看重新產品的市佔率，而且这也关係到你年度的考核。不管你有多重要的私事，我也只能告诉你，对不起。请先将时间挪出来吧。」经理轻拍着我的肩膀。

    平时很搞笑的他，很少会这么严肃的。看他的表情，我也大略知道这次的新材料对公司明年度的营收有多重要。

    但是，对我而言，巧妮的生日更重要。

    「经理，能不能......」我想推辞这次出差，我不想失信于巧妮。

    「廷喻啊，别说了。你手中有三个北部客户全是公司这次要推新產品的客户。你说，你能不去吗？」

    「我......」我语塞了。

    「明天把衣物跟必要的物品准备好，坐后天早上八点的高铁。」

    「是......」

    看着经理从我眼前离开，我脑海一片茫然。

    晚上，我一个人到顶楼。点了烟，想着后天，25日。

    望着天空，我脑袋相当紊乱。

    与巧妮相处的种种画面在我眼前快速的倒转着，让我想起她美丽的脸庞与那迷人的笑容。

    当初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向巧妮预约她今年的生日的，为什么在即将到来之前，却突然冒出出差这件事。这不是要我失约吗？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的啊！老天爷，祢知道吗？我期待了多久啊！为什么要硬生生的破坏这美好的日子呢？

    现在要我怎么向巧妮开口......

    巧妮因为这天，向亲朋好友拒绝了今年的庆生。如果我现在跟她说，那天我要失约了，那她会怎么想？那天，她会不会一个人渡过有始以来，最孤单的生日？

    我不敢再想。只要幻想着巧妮孤单的过节，我心就一阵阵的痛。

    我点了烟，拿出手机，看着上头巧妮的号码。我的姆指放在发话键上，但我却不敢往下压。

    这一压，也许就粉碎了我跟巧妮的一份期待，也粉碎了我对巧妮的承诺。

    该不该打这通电话？我心里好挣扎，好挣扎。

    熄了烟，整理了紊乱的心思后，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闔上眼，姆指颤抖的按下发话键。

    我能感觉到，我心都凉了。

    「廷喻！」刚接起电话的巧妮，马上微笑的喊着。

    听着巧妮的声音，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且，她现在的微笑，等等会消失吗？

    「廷喻，你猜我现在在干嘛？」巧妮俏皮的问着。

    「嗯......你在吃饭？」

    「不是，这么平常的事还要你猜吗？你猜错了，再猜。」

    「在......看书？」

    「不是，再猜。」

    「嗯......」我仔细的听着话筒传来的声音。很安静，但有一丝细微的利刄剪过纸类的声音。「你在做劳作喔？」

    「呵呵，算你答对了。」巧妮笑的很开心，「我在做后天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想，你会喜欢的。我很期待你收到礼物的表情喔，呵呵。」

    生日礼物......巧妮亲手製作要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突然觉得我好该死。

    「巧妮，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很沉，有股温度在衝撞着眼眶。

    「廷喻，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你不开心吗？」

    「巧妮，对不起。今天......」一句话在喉头哽着。我想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廷喻......」巧妮的笑声消失了。她这次喊我名字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担心。

    沉重的吐了一口气，我才开口。「今天我经理告诉我，后天25号我必须跟他到北部出差，26号才会回来。」这句话说完，我脑袋一片空白。

    话筒另一端出奇的安静无声。除了巧妮的呼吸声外，还有金属物掉落在桌上的声音。

    我大概猜到刚刚巧妮在做什么了。她应该是拿着剪刀在剪某样纸类。

    「巧妮，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说着，愧疚的感觉越来越重，重到我几乎喘不过气。

    「廷喻，你是sales，有些公事不是你能决定的。」巧妮说着，气若游丝。「而且这也不是你愿意的，我知道。」

    「巧妮，对不起......原本答应你的生日......」

    「没关係的，廷喻，你不要在意。」巧妮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我想她只是强顏欢笑。「其实仔细想想，一个人过生日也很自由的呀。」

    巧妮，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明明最受伤害的是你啊。你体贴的安慰，只会让我更有罪恶感。

    「廷喻，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知道你心里很过意不去。其实你不用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而且生日年年都有。明年，我们再一起过。」巧妮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字坎进我心里，在我心里留下深刻的烙印。

    我再也忍受不住心里自责与悲伤的情绪，从眼眶有温热的液体滑落脸庞。

    我强装镇定，缓缓的开口。「巧妮，你的内在真的比你的外在，还要美丽。还有......对不起......」

    25日早上7点45分，我在高铁站外。

    看着高铁站，也表示今晚对巧妮的承诺要落空了。

    经理买好票后，我们也搭上了高铁列车。

    当列车发动后不久，经理便昏昏睡去。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在脑海里忆起巧妮的脸庞。

    想起前天晚上巧妮体贴的谅解，我对自己内心的愧疚及罪恶感还是无法释怀。我觉得自己像个骗子，在巧妮身上骗取她的信任与感情。

    一个我心仪的女孩，现在我却伤害了她。

    叹了一口气，我闔上眼。等我张开眼后，已经快到桃园站了。

    整理一下心情，振起精神。虽然无法开怀大笑，但至少可以强顏欢笑。既然都来出差了，也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经理吧。

    看着身旁的经理依旧睡的香甜，我轻轻的摇醒经理，告诉他快到站了。

    在桃园站下车后，我们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直驱要拜访的第一家客户。

    我发现，sales也该是个好演员。儘管我心情低落，但到了客户面前，也要扬起百分之百的笑容，恭敬的屈身递上名片。「经理你好，好久不见。感谢贵公司如此肯定我们公司的產品，能让我们继续为贵公司提供原料。相当感谢您。」

    看，都是屁。

    在会客室里，经理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我们的新產品。

    看着经理如此生动的介绍，我想他应该能到购物台的。

    花了一个多小时搞定一家客户后，吃完午餐，下午继续攻略另一家客户。

    下午的行程与内容其实跟上午没多大差别。在搞定二家客户后，我们便前往下榻的旅馆。

    忙了一天，夕阳即将西下。看着窗外的风景，一个我陌生的城市。我告诉经理，我想出去逛逛。

    「嗯，去走走吧。你今天精神似乎不太好。」经理松开领带，「廷喻啊，我们的工作有时候不是我们能掌握的，总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要想开点。」

    原来经理也看出我异常的样子了。真是丢脸，还要经理担心。

    听着经理的开导，我笑了笑，「嗯，我知道。谢谢经理。」

    在街上乱逛，在一座我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街上的行人与往来的车辆，是熟悉的城市繁忙的喧嚣与汽车的喇叭声，但却不是我熟悉的街道与招牌。这不是我熟悉的城市......

    更重要的是，这里少了让我魂牵梦縈的女孩。

    漫无目地的走到一座小公园，摸摸公园里的树、公园里的花草，我竟然会觉得感伤。

    今天是巧妮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原本现在应该陪在巧妮身旁，为她唱生日快乐歌，看着她美丽的笑容的。结果呢，我居然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孤单的思念着巧妮。

    巧妮她呢？现在在做些什么？她吃饭了吗？会不会一个人孤单的过着生日呢？

    巧妮，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这次出差，就算真的达成原先的目标，增加了奖金，那又怎样？为了增加收入，就该让我喜欢的女孩孤单的渡过一年一次的生日？只为了这些钱，我只能一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想念我心仪的女孩？

    这真的就是现实吗？当人进入社会，就真的只能对公司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吗？

    我笑了，真的笑了。好可悲啊，我居然连推辞这次出差的机会都没有。

    离开了小公园，我又在街上漫无目地的乱逛。

    在一条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我看见一间布偶娃娃专卖店。

    隔着橱窗，我看着琳瑯满目的布偶。

    不知怎么的，这些布偶让我的心情开朗许多。我推开门，走进店里。

    店里各式各样的布偶让我眼花撩乱。慢慢的移动着脚步，走马看花的走了一圈后，我停留在一隻有着粉红色系的q版猪型布偶前方。

    我静静的注视着这隻布偶。

    这隻高近一公尺的纯毛布偶，以海军造形及坐姿呈现可爱的样貌。粉红色的身体，配上白色系的海军服饰，以及那一双犹如折耳猫般的耳朵。双手在胸前交叉，双腿盘坐，嘴上还刁着一根烟斗。好可爱。

    我突然想起刚认识巧妮时，在巧妮车上，她曾说过的话。

    『在开车的同时，会想倾吐一些苦水，所以，如果在后座放个大布偶，会觉得至少有个人会安静的听我倾诉，心情就会好些。』

    对啊，怎么现在我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一段话，我知道要送给巧妮的礼物是什么了。

    我展开了笑容，抱着这隻海军猪，立即衝到柜台结帐。

    结完帐后，刚踏出店门，我想起了巧妮，心里一股衝动油然而生。

    出差是上班时间的事，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也表示，现在的时间是我的。

    我决定了，我要回去找巧妮！带着海军猪，回到我熟悉的城市去！

    缘起情人节（1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