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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40节

    交待完这一句,1127不再出声,应该是下线了。

    一个时辰以后,明巡匆匆赶来,面上带着惊喜,见到明远就立即问:“远哥,你在汴京城中,见过四伯吗?”

    “又或者二伯来信,有否提到四伯也在汴京?”

    “四伯?”

    明巡是明远的五叔明高信家的孩子,他口中的“四伯”,便是指明家上一辈五兄弟中的老四,明高智。

    明高智当年与明高义差不多同时外出做生意,其间虽然回过京兆府,但也有两三年没回过老家了。这位“四叔”,明远竟从来都没见过。

    明远摇摇头,反问十一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明巡脸上微红,道:“今日我在长庆楼上,透过窗玻璃刚好看见一人经过,看侧面和背影特别像是四伯。但是我下楼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走开了,我找了好久也没找见……”

    十月里明巡到汴京城,立即接手了长庆楼。经过两个月的磨合,他如今打理起长庆楼已经相当顺手,与万娘子的关系处得不错,也能交好一众脚店的店东和厨子。

    业内提起明十一郎,多是交口称赞的,夸他脾气好,身为长庆楼的总管事,一点架子都没有,也很会做人。

    但事实上,明巡接受长庆楼,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守在长庆楼,这才一点点将管理汴京城一家正店的事务慢慢学会,自己接下。

    独自一人在京中,唯一的“亲戚”小堂弟又不常见面,眼看到了年节时,明巡难免有思乡之情,在街上看见一名路人,觉得像是亲戚,也情有可原。

    明远听了,便道:“十一哥放心,我在汴京城里有些消息灵通的朋友,若是四叔确实在京兆府,肯定能找到的。”

    “对了,十一哥,除夕时我打算将在汴京城里的京兆府人士都请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十一哥也一起来。”

    明巡头一反应:“在长庆楼办吗?”

    明远笑着摇头:“长庆楼大家也都要过年守岁,到时就放两天假。十一哥到我这里来守岁过节吧!”

    明巡听了很高兴,连忙起身告辞,说是要把这个决定告诉长庆楼的所有人。

    明远见他三句话不离“长庆楼”,好笑之余,心里也暗暗感激这位堂兄爱岗敬业,帮了他很大的忙。

    待到明巡离开,明远才有工夫慢慢思考。

    1127那边刚刚通知“一千万贯”目标任务的开启,一个时辰之后,就传来了素未谋面的四叔明高智的消息。

    明远很清楚,试验方对他的注资和推动任务升级,都是靠他那位“渣爹”明高义。

    如果明高义来信,又告诉他一个新的地点,要求明远到别处去,这用意就非常明显:他暂时需要告别汴京,寻找新的市场和花钱的渠道。

    可在这个当口,与四叔明高智形象相近的人突然现身,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试验方的刻意安排呢?

    明远想了想,最终决定顺其自然,因此没有选择将此事告知史尚,拜托他去打听。

    *

    整个十二月里都没有特别值得庆贺的节日,但是富贵人家一到下雪天就会设宴,明远因此也忙于赴各处宴席,也适时在家里招待几回朋友,日程安排得很满。

    到了接近年关的时候,整个汴京城街头,已经充满了nongnong的“年味”。大街上到处在贩卖刻印的门神、钟馗像、桃板、桃符、还有财门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1的年画。

    除此之外,就是各家各户采购,准备年节时的吃食。城南南薰门每天进城的猪据说超过万头,比从那里进门的人还要很多。

    汴京街头常见穷人三五人一伙,打扮得像是跳大神一样,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地表演,顺便讨几个赏钱。这在汴京被称作“打夜胡”,也算是一种驱邪除恶的方法2。

    然而这一行“打夜胡”的到了明远家门口,却不敢放肆地闹出声响,而是将锣鼓乐器放在一边,轻声轻气地来到明远家门前,人人双掌合什,闭上眼睛祈愿,许过愿望之后再伸出手,用力摩挲明远家的黑漆大门。

    没几天的工夫,明远家的大门就被磨得油光锃亮。

    有一回向华开门时见到了这一幕,惊呆在当场。待问过这些穷汉,才晓得现在全城的穷人都将明远当成是了财神爷座前的大弟子,到人间历练来的。

    摸摸明家的大门,就能保佑明年开年能找份薪水不薄的工作,多赚几个钱,养活家小。

    明远听向华说了之后,一时也哭笑不得,转头吩咐《汴梁日报》那里,一开年就登广告,山阳炭厂、宫黎玻璃厂、长庆楼……招人!

    除夕夜,明家摆的宴席上,明巡将这件事当笑话讲给所有人听,引来席上一片大笑。

    这天晚上,按照汴京城的习惯是吃馎饦,守岁。

    明远便将他认得的,或者因为他的缘故到汴京城来的京兆府人,都邀来了自家。

    当然,薛绍彭除外。薛大衙内正老老实实地待在薛家。

    其余如明巡、祁真、杨管事……当然,还有种师中,都来了明家。无论身份职业,一桌人开口便说着同样的乡音,大家便坐着一起守岁。

    明巡说起关于明远的笑话,一桌人全部笑翻。

    明远却笑容浅淡,并不是因为他在谦虚,想表达自己和财神弟子这个身份没关系。

    而是种建中今夜未来,他多少受了点影响,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坐在明远身边的种师中,却也没有笑。这个小小少年喜欢吃加上一点芥辣与胡椒的馎饦,别人都在谈笑的时候,他在唏哩呼噜地吃馎饦,还时不时偏过头,看看魂不守舍的明远。

    “放着这么好吃的馎饦不吃,却为我阿兄担忧……啧!”

    小朋友十分不解地咂咂嘴。

    明远顿时直起身,睁大眼睛看看种师弟那张小脸,然后顺手就抄起摆在面前的一碗馎饦——

    “谁说我在为种师兄担忧,他是皇城里,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说毕,明远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地伸筷,将用rou羹煮的馎饦飞快送入自己口中,但依旧食不知味,心不知飞去了哪里。

    种建中身上有官职,因此需要参与明天元日的大朝会。而今日除夕,他不需进宫,却因为原本是右班殿直,与皇城亲事官和殿前班直相熟,被临时“借调”去禁中,参加宫中那一场驱鬼逐疫的大傩3。

    据说在这大傩仪式上,禁中那些身材魁梧高大的班直们都要戴起假面,身穿绣画色衣,手持金枪和龙旗。另有教坊司的人会扮成将军、门神。

    另有教坊司的人打扮成判官、钟馗小妹、土地爷、灶神之类的角色,这一行人便浩浩荡荡,从皇宫开始,一直向南行进到南薰门外转龙湾,举行一出“埋祟”的仪式。

    明远忍不住在想:有种建中在,已是有了一个“真正的”将军,还要什么教坊司的人扮演?

    只是,让一位真正的“将军”去参加傩戏仪式……

    这个北宋,确实没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啊。

    唉,也不知道种师兄在这大冷天里,有没有机会好好吃上一顿热饭。

    身边种师中便又敲敲桌面,明远赶紧再次动筷,唏哩呼噜地将一大碗馎饦都吞下肚。

    这时,远处爆竹声震天价地响起。

    那正是从皇城中穿出来的。

    紧接着是汴京城寺院的钟声响起,并伴随着汴京城中各处燃响的爆竹声。

    这意味着辞旧迎新的时刻终于到了,现在已经是熙宁四年的元日。

    明远赶紧起身,向席上的人拱手行礼,恭贺新年。

    他心中却忍不住默默地道:种师兄,新年快乐!

    *

    此刻种建中虽然戴着冰冷的金属假面,但是身上穿令他倍感熟悉的戎装,竟令种建中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或许他命里注定,就该披挂上这一身戎装铠甲。

    望着皇城上方燃起的烟花,耳畔则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想到弟弟此刻正由明远妥当照顾着,种建中忍不住唇角微扬,心中默念:小远,愿君加餐食,与天相寿,与地相长,富贵如言,长毋相忘4。

    *

    都亭驿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双手,正望着出任辽国正使的萧阿鲁带,唇边带着一丝刻薄的冷笑:“也就是说,要等到正月初三,才能让南人见识我大辽的尚武精神?”

    “还真是让人等不及啊!”

    第128章 千万贯

    正月初一是日, 禁中照例举行大朝会。

    文武百官都戴着冠冕,身着朝服,在宰相的带领下, 立于朝班之中。

    官家赵顼则全副朝服冠带,亲临大庆殿, 坐于最上首, 接见各州县的进奏吏。

    然后便是接见各国使臣。

    大辽国作为大宋的兄弟之邦, 该国使臣也是第一个觐见的。

    这位大辽国使臣名叫萧阿鲁带, 大约四十多岁年纪,脸庞黑中带紫, 满面风霜,看起来就是一位常年带兵的宿将。

    作为大辽正使,萧阿鲁带头戴金冠, 金冠后延伸出一片长而尖的后檐,就像是一片莲叶。萧阿鲁带身穿紫色的窄袍, 腰上系着金蹀躞带,袍角依着游牧民族的习惯,用细带扎起来。

    跟随在萧阿鲁带身边的辽国副使, 则穿着辽国官服“展裹”, 腰间佩着一枚金腰带,脚上蹬着一对白皮靴。大约是缺了那枚形状奇特的金冠,这副使的穿着,再加上他眉清目秀的相貌,竟然不大像是辽人,有点像是汉家儿郎。

    令人惊异的是, 这名“副使”太过年轻, 看起来只有十五岁上下。

    他完全没有萧阿鲁带冷静沉稳的宿将气质, 看起来也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人。

    但这“副使”浑身上下掩饰不住的,是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傲气——换做在宋廷的朝堂上,便是一股子“十分找打”的傲气。

    大庆殿中的礼官一声高喊之后,萧阿鲁带惯例上前向官家行礼。

    随着萧阿鲁带向大宋官家行礼,班列之中,竟轻轻发出一声“噫”的惊讶之声。

    原来这辽国正使行礼,不是行汉人的跪拜礼节,而是右腿下跪,左腿弓步立着,双手触及右肩,向官家下拜。

    通常来说,辽国副使则应当像所有汉人官员一样,向官家行礼。

    ——这是规矩。

    谁知那名副使少年,却跟在萧阿鲁带身后,行了一模一样的辽礼。

    须知,辽人礼节不似汉人那般繁琐,少年行的这个辽礼,可以视作拜见辽主,也可以被视为是拜见“兄长”的礼节。

    末了,这少年还抬起头,双目炯炯,紧盯着赵顼。

    “无礼——”

    大庆殿上,礼官差点脱口而出喊出这一句。

    然而赵顼却以眼光制止了礼官冒失开口。他依例温言问了萧阿鲁带,不外乎是那些客套话:在京中住的可还习惯,有否水土不服……

    末了赵顼赠予辽使若干礼品,礼单看着很长,但主要是汉家纹样的锦缎和其他玩器摆件。

    辽人也显然并未将这些礼物放在心上。

    与大宋每年支付给大辽的五十万岁币相比,这点东西实在不算什么,甚至连大辽出使大宋的正史与副使都不怎么看得上。

    萧阿鲁带只是硬邦邦地一拱手,道:“后日便是南御苑演箭了吧?届时大宋官家可会驾临?”

    赵顼一怔,没想到辽国使臣竟会问起这个,顿了片刻才点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