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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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羽绒是明远从一户专门为长安城里的酒楼饭铺供应活鹅的农户那里弄到的。他大致指点了那农户该怎样获取并清洁鹅绒。 那农户发现鹅身上又多一样可以换钱的物品,哪有不愿的,积累了两三个月,卖给明远足够的鹅绒,让他做了这样一件“羽绒服”。 薛绍彭顿时心痒难搔:“远之,好兄弟……” 明远白了他一眼,说:“家母和十二娘正在为令祖准备这样一件。总要等贵府老太太将这么一件暖和的衣物穿上身了,我才好把给你的那件送你吧?” 如今十二娘正在学做女红。舒氏虽然双眼不方便做针线,但是手上的感觉异常灵敏,能够极其准确地判断出每一块衣料里应该填进多少鹅绒。 薛家老太太对明家的两位女性成员多有照顾,舒氏和十二娘都十分感激。听说明远找到了冬衣的好材料之后,娘儿两个便一起动手,要“孝敬”薛老太太。 薛绍彭听明远这样一解说,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好奇心顿起,问明远:“这些上头,远之花了不少钱吧?” 明远摇摇头:“倒也没花多少。” 薛绍彭对明家的财力有一定了解,知道明远的“没花多少”,一般都是千贯左右的花销,暗自吐了吐舌头,但又为很快就能穿上一件新奇又保暖的袍服而感到兴奋,不住手地感受着新衣的奇异质地。 而明远却一时陷入沉思。 他在长安城收购吉贝布的行为的确让商人们闻风而动,吉贝布、棉桃,甚至是棉花种子都送到长安来了。 而这些产品很快就会由薛家这样的官宦人家或者是豪商“接盘”。可以肯定的是,棉花将会在短时间之内在京兆府打开市场。 但这种经济作物究竟能不能在祖国的大西北扎下根来,明远却没什么把握。 必要的时候,他恐怕还需要再次推波助澜,将棉花和羽绒都推上一把才好。 他正在出神,却突然见到向华站在会客厅的门边,正冲着明远在挤眉弄眼。 而薛绍彭见机也快,当即放下手中的“羽绒服”,对明远说:“看起来是府上有客,为兄就不多叨扰了。远之,改天与你斗茶。” 一时薛绍彭撤退,明远便看着向华。 “小郎君,外头来了客人,说是姓舒。” “舅舅们?” 明远急忙站起身,心想这真是说曹cao曹cao就到。 他前两天刚托人往凤翔府去了信,就是告知张载要在横渠镇买地建书院的事,请熟悉当地的舅舅们帮忙打听一下环境和情况。 谁曾想,明远的舅舅们竟赶到京兆府来了。 他连忙带着向华一起迎出去。舒大舅和舒二舅已经由胡四陪着,坐在外面第一进的客厅里,还喝上了茶。明远到时,看见两位舅父都一边抱着茶盅一边打量明远家中的陈设。 “远哥!” 一见到明远,两个舅舅全都起身招呼。 明远连忙行礼行下去:“舅舅们快请坐,怎么到京兆府来没给甥儿送个信?” 他又补了一句:“母亲和meimei在隔壁邻居家作客,过一会儿必定就回来的。” 薛绍彭已经回薛家去了,估计不一会儿舒氏娘子和十二娘就会得知家里来客了。 舒大舅名叫舒承允,顿时苦笑着说:“原本确是托了人往远哥这里送信的,可是临出发时才收到你的信,晓得你们竟然搬家了……” 二舅名叫舒承厚,也补充说:“我和你大舅一合计,择日不如撞日,先来京兆府再说,若是远哥这里不方便,我们就去找个驿馆住着。” 他们两位随身都带着好多行李,看样子是真的打算住驿馆的。 可惜明远好不容易置办了三进的院子,哪有让舅舅们住驿馆的道理。 但他冷眼旁观,这两位初来时确实在默默打量明远家的大小陈设,但却都没有过分的惊讶与艳羡之情,就像是在打量一座平平常常的大房子。 果然是耕读传家的外祖家。 明远对舅舅们的第一印象好极了。 就在他张罗着让胡四和向华帮忙收拾客房,又通知阿关姐那头做晚饭的时候,舒氏娘子和十二娘听到消息,从隔壁薛家那里回来了。 “大兄,二兄……” 舒氏娘子几年没见娘家人了,此刻声音都发颤。 舒承允和舒承厚听说过自家meimei眼神不好的事儿,此刻见到舒氏娘子那对无神的双眼,又是心痛又是慌张,纷纷起身迎上去。 却见舒氏娘子也不需要十二娘搀扶,她自顾自沿着颜色鲜明的一条砖道迅速走过来,在门槛处停下,迈步,过门槛,稳稳行来,全然不需他人搀扶。 舒承允惊讶不已:“四娘,你……你的眼睛……好了?” 在他看来,自家meimei一点都不像是不能视物的模样。 谁知舒氏娘子在两位兄长面前几步的地方停住了脚,伸出手召唤明远。 “远哥,远哥,快来扶我见过两位兄长。” 两位舅舅这才晓得自家meimei视力确实不太行,刚才她能走得如此顺利,全靠明家地上铺着的那种特殊颜色的砖块引导。 不管这些砖块是妹夫还是外甥铺的,总之明家想得挺周到啊。 舒承允和舒承厚这样想着,赶紧抢上来扶住舒氏娘子,不让她行礼。最后就又是由明远代劳,好好拜了拜两位舅舅,然后再是十二娘。 凤翔府与京兆府之间隔了好几百里路,舒家和明家也有年头没走动了。舒家两位舅舅都没见过明远长大了的模样,更别提十二娘。 当下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这边见礼,那边阿关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cao办了一桌饭菜。明远招待远道而来的舅舅们舒舒服服地填饱了肚子,这才问起了别来情由。 “舅舅们这次到京兆府来,是有什么事务要办吗?” 明远关切地问。 舒承允看了一眼舒承厚,点点头,说:“凤翔府近日在大力推行‘青苗贷’,我们只是寻常农人,实在不明白这后头的门道,因想着meimei妹夫这边是大地方,见闻广博,所以想来问问,再加上与meimei妹夫多年未见了……” 明远马上就明白了。 舅舅们来长安,是想要询问关于“青苗贷”的事。 偏偏他还真的听说过“青苗贷”。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王安石变法”中,最惹争议的新政,莫过于“青苗法”。 这青苗法,说白了就是借贷。在青黄不接,等米下锅的时候把粮食折成钱,先借给农民,等到田地里收成上来,再把粮食折成钱还给当地的常平仓,并且上交一定的利息。 舒家是耕读人家,“青苗法”的推行确实与他们的切身利益有关。 见到明远沉思,舒承厚当即补充:“我们听说,这‘青苗贷’是陕西路转运司首倡的,在京兆府运行了好几年,王相公才提出来在全国推广的。我们以前没借过这青苗钱,根本不知道这钱该不该借,所以才想着到长安来问。” “陕西路转运司?” 明远倒是想起了曾经在城门外偶遇的那位陕西路转运使李参大人,不晓得他与这青苗法有没有关系。 听说是与借贷有关的事,舒氏娘子便一脸忧色,“望”向两位兄长,说:“难道是家中借了这青苗钱,是担心还不上吗?这倒不要紧,钱财上远哥还能想些办法……” 如今明远完完全全成了舒氏的主心骨,无论遇到什么事,舒氏娘子想到的人不再是她那位在外行商的丈夫,而是儿子。 谁知舒承厚开口解释:“倒也不是这个……只是乡里乡亲大家都对此疑惑,去问官府,官府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请我们两个做个代表,要到京兆府来问问清楚:这青苗钱,究竟能不能贷。” 明远顿时在这心里给两位舅舅默默点个赞。 若是舒家两兄弟过来是借钱,明远当然可以看在亲戚的情面上二话不说先借了,当然,这会一定程度上挤占他需要花掉的资金。 但现在两位舅舅竟然是作为乡民的代表,到长安城来“问个究竟”的。 明远一时间思绪纷然。 他想起古时一直有“自古皇权不下乡”的说法——相公们在朝堂上订下的法令,到了乡里是什么模样,完全要看当地的胥吏到底如何解释与施行的。 舒家舅舅们能够代表乡里,来到府城询问某一项政令的具体情况,这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多见的。 于是他开口安家中各位的心:“舅舅们放心,母亲放心。我明天就去打听。舅舅们若是缺钱救急,也请尽管向甥儿开口。”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要问舅舅。这‘青苗钱’的利息有多高。” 舒承允与舒承厚相互看了一眼,舒承允答道:“年利两分。” 明远险些倒抽一口气——年利两分,就是年利率20%,这么高的利率……赵顼的朝廷是在抢钱啊! 但他忍住冲动,又问了一句:“这个利息,较之乡里平常的借贷利息,是高还是低。” 舒承厚“嗐”了一声,答道:“低,低的多了。” 明远:? 当听说平常乡里农人向大户借贷,要承担高达60%甚至70%的年利率时,明远:我明白了! 他一下子脱口而出:“王安石这人能处!” 第24章 十万贯 “王安石这人能处!” 明远一句话说漏嘴, 惊得在座的人都抬头望着他。 明远只能弱弱地往回找补:“我是说……王相公……人品还行,推行的新法确实是为公不为私。” 刚才他只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青苗贷的利息和民间借贷的利息哪个更高?” 答曰:“民间借贷的利息更高,而且高得不止一点。” 明远至此完全明白王安石在做什么了。 他老人家这是在劫富济贫, 用一个较低的利率向民间借贷,将高利贷挤出市场, 同时又将利钱收入国库,增加财政收入。 “青苗法”施行, 受益最多的当然是官府。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 如果他们原本就有借贷需求, 那么他们也会是受益方。 唯一利益受损的是主持民间私下借贷的钱庄、豪商之流。他们的高利差被挤占, 利息收入减少。除非他们也甘愿像官府那样,将利钱减到二分, 否则他们是放不出去贷款的。 但这样做有两个非常明显的弊病: 一来,不是人人都需要借贷。那些家中富裕, 不需借贷的农民朋友们,如果被硬摊派上“青苗贷”,那便是额外背上了一层利息负担。 二来,“青苗贷”由官府直接cao作, 那么官府就既是“运动员”, 又是“裁判员”, 无人监管其做法是否合理。只要地方上的胥吏存了为己谋利的私心,好事便也能办成坏事。 明远将他对“青苗法”的理解向两位舅舅陈述了一番。舒承予和舒承厚都不是笨人,马上都听明白了。 舒承予拊掌笑道:“远哥是个读书明理的,见事就是明白。” 舒承厚却皱着眉:“可是连凤翔府的官吏都说不清这‘青苗贷’到底是为了什么。横渠镇上还好,知道我们在京兆府城有亲戚, 嘱托我们到府城来问。可是换到其它地方, 谁能像远哥说得这般明白?” 二舅的话顿时令明远陷入沉思—— 很显然, 王安石的这次变法是“自上而下”的,因此缺乏广泛的群众基础。从舒家两位舅舅的反应来看,民众对于“青苗法”的“劫富济贫本质”也缺乏足够的认识,因此接受度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