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两个心灵残缺者为了活下去，需要一个滑稽的仪式来隐藏这种残缺。 —摘自《赎罪》，作者：凑佳苗。 ? 我最近会怀念起平交道火车要经过时的警示声。 登、登、登、登……还有那闪着黄色与红色的灯光，我会想着那闪烁的灯光与声音好久好久，接着火车经过，轰隆隆、轰隆隆……一条白光与红黄闪跳的灯光交织在我眼前、警示声与火车摩擦铁轨声－两者彷彿结合成一部mv。 虽然这音乐与mv故事单调了点。 现在这画面在台中市已经看不太到了，就像也许，我再也看不到她站在铁轨的另一边…… 我试图努力回想当我站在平交道这一边等待火车经过时的心情，也许一开始很纯粹也很容易料想得到，就是希望当这些烦死人的东西全部消失后是她出现在我眼前。 可是渐渐的……我也不知道在等待的是什么。是火车经过还是看到她在那一头？抑或者是再等待一次这部单调的mv重播？ 也许都有吧。但也许，我还是比较希望可以看到她。 我点了一根菸看着已经高架化的铁路，这你大概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一起头是讲起平交道，因为我从小到大就是住在铁路旁的大楼，而她住在铁路另一边的大楼。 所以我想，这条铁路也称得起是我俩的回忆吗？至少遇到她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当平交道的桿子拉上来后对面会有什么好期待的画面，而越过了铁轨后会是什么新世界。 我从来没想过平交道会是一个让人有所期盼的东西。 我吐了一口烟，看着她所居住的大楼。我又多喝一杯酒，让思绪越来越散乱。但在我脑子里的某一个区域或某一个次元里，正集中着精神慢慢回想起约莫快二十年前的事，也就是西元1998年我与她相遇的年份…… ? 叶少彤一看到上台自我介绍的女生，大概可以知道班上所有人的想法。 「嗯……我叫李依樊，毕业于c国小，兴趣是……打保龄球。我有一个哥哥跟我是双性恋……欸不是，我在说什么？我是说我们是双胞胎，他在九班……」李依樊说到这引来全班一半哄堂大笑。 叶少彤不禁在内心冷哼一声，果然人长得好看真好，尤其是李依樊这种根本女神级般的漂亮，就算讲的话不是那么有趣，大家也会觉得真是可爱吶—的笑着。 要是换成自己，很多人应该叱之以鼻一声吧。内心说不准也纷纷os丑女多作怪。 接下来换另一个上去，相当活泼的说：「嗨大家好，我叫郭妮华！」 叶少彤在内心忍不住骂一句：『这个班级是怎样？』 连他们的女导师都忍不住对郭妮华说：「妮华，你长得很帅哦。」让班上很多女生彷彿心有戚戚焉的一同欢笑出来，男生倒是没啥反应。 「对，我知道我长得很帅。」郭妮华拨拨头发逗得几个女孩子面红耳赤笑着。「但我必须要郑重声明，我只是喜欢留短头发也不喜欢穿裙子加上家里有四个哥哥因此个性很像男孩子，而我非常喜欢运动，什么运动我都喜欢，可能也考虑加入篮球队－但我绝对不是t。不要介绍女人给我，我喜欢的是男人。」班上好几个拍桌大笑出来，老师也笑着。 叶少彤忍不住唔一声，这女生挺大胆，在这还有点保守的时代里她敢直接讲t这个词，她竟然也会知道？ 叶少彤打从母胎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在升国中的暑假叫老妈买跟同性恋有关的书给她，她才稍微知道t跟p这种分类，儘管她看了这个分类后还是不太晓得自己的定位，虽然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p，说t又太牵强。 牵强在哪她不晓得，此时听了郭妮华的例子后彷彿帮她解开谜底—不是所有像男孩子的都该是t、不像男孩的就要是p，郭妮华甚至不是同性恋。 叶少彤看着郭妮华走回座位，总觉得这种人就是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总是会有这种人，偶尔实在叫叶少彤很羡慕。要是自己也可以像这种人把事情想得简单点就好了，所以郭妮华才可以毫无忌讳的讲出那番话吧？换成自己可能会犹豫要不要讲出t这个字。 「t是什么？」李依樊好奇的转头问郭妮华，两个都是高个子女孩所以坐最后面。 「就是同性恋啊。」郭妮华说。 「不要乱教好不好？同性恋不等于t好不好？」小薰说。 「咦？不是吗？」 「反正不是啦。」 「接下来换下一个同学。」导师说。 纪玖澄上台了，叶少彤眼睛倒是有小亮，纪玖澄算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虽然她感觉起来有点公主病，但叶少彤发现自己挺欣赏带点公主病气息的女生，可能自己微m吧。 可是亮归亮，总觉得还是不到心坎里，有点太高了。接着换一个叫周仪的女生上去自我介绍，这个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的菜，她感觉就是不良少女。就在叶少彤想着看来升上国中想交个女朋友的心愿无望时，一道倩影直接闯入她心门。 「嗨……我、我叫周冠溱。」 叶少彤双眼大大为之一亮的看着这女孩，对叶少彤而言这女孩处处是亮点。第一：长相甜美符合叶少彤喜欢的可爱型女生。第二：娇小，补足叶少彤只有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遗憾。第三：不失一点娇气。第四：声音真他妈的有够可爱，叶少彤最爱声音有一点点点ㄋㄞ的女生。 一点点就好，真的。 所以这不够完美吗？连声音只要一点点ㄋㄞ都符合，通常是不ㄋㄞ或有点噁心的过ㄋㄞ，她目测应该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吧？叶少彤的天啊。现在女生要比自己矮的比遇到美女还难呢。 周冠溱下台后，叶少彤的视线自然是忍不住跟着她身影过去，看着周冠溱跟自己一样是坐在前面第二个与第三个，给叶少彤一种我们是同世界的感觉，后面那群女生在巨娃世界与我们无关。 话虽如此，自己跟周冠溱也不隶属同一个世界，她相信周冠溱这种女生一定很多男生追，男生似乎通常都喜欢这种女生，娇小可爱声音又有点ㄋㄞ的。而自己，别说男生几乎不会看上眼，女生也不容易对自己心动。 因为自己是一个又肥又丑的女生。 想是这么想，这并不会让叶少彤打退堂鼓。 只是若想要再接近一步的话恐怕需要一点点契机，虽然叶少彤不是那么担心会吓跑周冠溱，她终究有做好一个心理准备与能够坦然接受的现实问题，就是有关于她的外型很难引人入目。所以就算周冠溱因为她的外型而吓跑，或许她总还是会感到些许无奈，但不至于让她伤心。 因为对叶少彤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对叶少彤这种女生而言，要是有一个又肥又丑的女生喜欢自己，自己也会吓跑。偏偏她现在才国中没什么钱－儘管以国中生来讲，她认为自己应该有比班上一半以上的同学有钱。 也就是说关于什么第一印象要好一点这种事情叶少彤也没那么精打细算，反正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现实啦。 这个世界显示出来的大面相就是只看外表跟荷包。 谁不喜欢美女？谁不喜欢帅哥？现实就是现实，叶少彤真的很讨厌听到那些说着有钱又不一定快乐、在另一个平行空间我们过得好就感到欣慰、帅哥美女都很花心我才不要咧这种话的人，她觉得很噁心。 她讨厌这种说得似乎很平心看待但其实是自命清高、酸葡萄心理的人，说着那些有钱不一定会快乐、我才不需要那么多钱的人通常去拜拜时都不忘跟神明求一句保佑我财源广进。 难道你有看过一个穷人在主宰世界吗？或者是一个丑女身边一堆男人围绕？叶少彤知道有例外，但她不谈例外，她最讨厌谈例外，那是少数。 所以就自己而言，第一印象根本没那么重要，就算她再怎么和蔼可亲还是会败在外型。她也不想如此偽善去扮演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可是在她还没有办法靠着钱去吸引女孩子前，她总得给周冠溱一个愿意跟她当朋友并有来往的理由。 对，理由。与其说给周冠溱好的第一印象，倒不如说给她一个理由。 叶少彤站在后走廊看着好快跟许多同学打成一片在球场上挥洒热汗的郭妮华，要是有她一半身高跟运动细胞、李依樊一半的长相就好了，肯定可以在情场上无往不利。 有时候叫叶少彤感到无力的是，聪明在这个年纪魅力不显，而聪明这个魅力要突显通常是需要成功后带来的金钱—或者世界末日来临。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钱嘛。 她转头看着坐在位置上的李依樊，班上两大超级美女的差别好像是一动一静，李依樊似乎很喜欢看小说，不过她应该属于动静皆宜，郭妮华太好动。 叶少彤把头转过去看着在球场上，顺利把球射进篮框里的纪玖澄，郭妮华开心大声欢呼而抱紧纪玖澄，纪玖澄轻推开郭妮华大声怒吼：「全身是汗的不要抱我啦！」逗得郭妮华开心仰头大笑。 叶少彤哼笑一声，这种人真容易快乐。 ? 我粗略数过自己手上大小深浅疤痕约莫一百五十几道，也许有一、两道是小时候受伤留下的，但这么少应该不至于影响到我自残留下的绩效数字吧？既然我用了绩效两个字来形容这些疤痕数量，你们也该知道这些疤痕对我来说是某种荣誉与存在感了。 虽然长相丑陋跟肥胖已经破坏我外型不少，但我当时认为—或说进一步意识到—我天生活在一个残破不堪的世界，也许年幼时我即有这样的模糊概念，随着年纪增长这样的想法更加深刻，儘管我不相信命运与前世今生，但我知道有些无形的神祕力量支配着万物是我想躲也躲不过的。 因此我认为一个活在支离破碎世界里的人却拥有完好肌肤太违和了，就像王子要住在华丽的宫殿里、奴隶要睡在充满恶臭味有很多老鼠伴随左右的骯脏卧室里。 我该创造一个或者说矫正一个合宜的我、更有资格在残破世界游移徘徊的我，或许我就可以被这样的世界容纳，也比较可以适应这样的世界。 我不想去怀抱希望。有查觉到我使用了不想吗？对，我不是不懂去怀抱希望，而是我不想。怀抱希望是很不切实际又愚蠢的做法，我总会听到人们说：「看，就是因为他怀抱希望，所以他的命运改变了，从此过着更好的人生。」是否有人发现到这与他怀不怀抱希望一点关係都没有？或者更准确的说希望并不是因为他怀抱着所以从天而降，你们为什么都要看得好像是天降奇蹟呢？ 而什么是更好的人生？如果我是一个怀抱希望的人，也努力过每一天，成就依然不如人们预期的好时，你们会说我过着更好的人生吗？即便我当这是我过得更好的人生。 就像我觉得喝酒抽菸加自残是我觉得变得更好的日子，起码我摆脱一些不必要的压力，也成功逃避我的失败让自己好过许多并努力创造自己的世界，看在你们眼里会认为我过更好的日子吗？ 其实，cao他妈的我才不在乎你们怎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