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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才见女儿久未回来汇报情况,自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直接来到顾蛮生跟前,十分客气地邀请他道:“小顾,这个周末不是端午么,你到我家来,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 杨柳忙冲顾蛮生使眼色,示意他无论如何不准答应。 “端午是周末吗?周六还是周日啊?”顾蛮生看懂了杨柳的暗示,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我好像有一天约了人……” 杨景才不死心:“端午是周日,你那天没空吗?” “周日啊,那好像真的没——”见杨柳稍舒一口气,顾蛮生忽地一转话锋,冲杨景才大喇喇一笑,“真的没问题!” 公司里的人都在场。顾蛮生含笑瞥她一眼,满眼都是恼人的促狭意味,杨柳不便作色,只能在父亲面前强作欢笑。待杨景才满意地掉头而去,她迎面走向顾蛮生,却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故意支出高跟鞋,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周日我来接你!” 杨柳听见身后的顾蛮生放声大笑。笑声爽朗又好听,撩得她的耳膜嗡嗡响,心头一阵打鼓。 她不自禁地想,如果老爸真问了那句话,顾蛮生会怎么回答呢?当年信封里的那枚干花又是否余香犹存,她不确定,也不甘心。 自打展信成立,顾蛮生就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心思,一天也没停止过拼命。他自备了床垫在办公室里,住公司的时间远比住家里多,所以他家里的床和灶常年都是冷的,没有一点生活气息。难得这回有人一起过节,顾蛮生其实挺高兴,便决定展露一手,亲自下厨。 顾蛮生穿着休闲,将两边的衬衣袖子各自卷了两折,又随手取了一条可能是帮佣阿姨留下的粉色围裙,也不顾颜色鲜嫩,就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阿姨一早准备好了食材,眼下没事干,就被杨景才打发回家了。杨柳不让顾蛮生接自己,开车到得稍晚一些,给父亲带了各种保健酒与营养品。父女俩喜好作息都不一样,平日在公司就常常你拔剑我张弩,住一起时更是磕碰不断,所以杨柳几个月前就找了房子,搬了出去。 杨柳没打算给顾蛮生打下手,确实也不太会,她斜斜倚靠在厨房的门边上,看着顾蛮生在里头忙碌。顾蛮生擅长本帮菜,从冰箱里挑选了一些食材,先做了一道菠萝咕噜豆腐。利索去除了菠萝的坚硬外皮,他左手按着菠萝rou,右手cao刀,手起刀落刀刀均匀,刀功显然相当娴熟。 一道菜接着一道菜出锅,蒸炒炸咸备,色香味俱全。杨柳不曾想,杨柳没行到顾蛮生还真行行业业都有钻营,看着不像一家大公司的一把手,倒真像个常常舞刀弄铲的大厨,忍不住就夸了他一句:“你看着还挺像回事的。” “我平生两大乐事,一是颠勺,二是唱。”顾蛮生唱歌可以,唱戏也行。但他已经有阵子没开过嗓了。为公事说得越来越多,自己那点时间与消遣就微不足道了。他忽然被杨柳这话招来了兴致,微笑道:“你说我这会儿要是应景唱一段,是选《鸿门宴》还是《钓金龟》?” 两个名字都颇具隐喻,说明对方对此行因何而来心里门清。提起这个又来气,杨柳咬牙切齿道:“谁让你答应我爸的,你明明知道他要说什么,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不就行了。” 最后一道菜是糖醋排骨,排骨已经挂糊初炸了一遍。顾蛮生将油倒入锅中,又加糖与醋,慢慢地与油一起烧热熬开。 “可我真想听听他说什么,他说的,没准就是我一直想的呢。”顾蛮生把注意力从油锅上挪出,微微转头瞥了杨柳一眼,那带着点坏的笑意便扩散在眼底唇畔。“局中人难免自迷,兴许由旁人一点拨,也就云开雾散了呢。。” “反正一会儿尴尬的是你,不是我。”杨柳气急转身,噔噔噔地回到厅里。 一桌好菜摆齐整了,杨景才先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顾蛮生真跟新女婿上门似的,一直看着杨景才蹙着眉头,细细嚼咽,既期待又忐忑:“本帮菜,偏甜,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排骨不错。”慢慢将rou咽下去,确实口齿噙香。杨景才点点头,又扭头对女儿道,“你拣个两道菜装一盘,给隔壁的陆伯伯送点过去,他就好吃口甜的。” “我不去,要去你去。”杨柳知道父亲醉翁之意不在酒,拖拖沓沓地不肯走。杨景才有些急了,剧烈咳嗽两声,道:“现在就去!” 待饭桌上只剩两个老爷们,杨景才向顾蛮生表示,对于2G基站的研发任务,自己全权放手任他去干。 这话毫无疑问是莫大的支持与鼓励,顾蛮生也颇为动容,当场起身弓腰,作势要为坐对面的杨景才将酒杯斟满:“一会儿我还得回去,我就不喝酒了,以这茶水聊表心意,敬您一杯。” “不忙。”杨景才以手掌盖住杯口,又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让顾蛮生坐下,“你先坐,我有话跟你说。” 顾蛮生坐正身体,摆出一副恭敬谦虚的样子:“您说。” “我生病了。”杨景才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折了两叠的纸,放在桌上,伸手推在了顾蛮生的手边,“肺癌,晚期。” 这纸是一张病情诊断书。晴天霹雳突如其来,顾蛮生看罢杨景才的诊断书,大惊道:“怎么会?要不要再去北京或者汉海的大医院检查一下?兴许医生搞错了。” “检查过不止一次了,都确诊了。”杨景才咳了几声,摇头道,“再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能感觉到,我的日子真是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