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原来是白月光10
往事重提,薛祐竹盯着收拾在抽屉里的一叠电影票根,出神半晌。 回想起离开学校所在城市的前一天,天空不作美得下起雨,她如约去陪考,她是什么样的心态望着简熙走进考场呢? ……吾家有儿初长成? 低头失笑,薛祐竹回头去翻两人过去的讯息纪录,从聊天室视窗到平时回覆的现实动态列里,她惊讶的发现,简熙近乎融入她的生活。 他们并不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各自繁忙的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不会有一次好好聊天,每次聊天的时间点都距离得老远。 儘管是因为公开的限时动态,他们明瞭彼此的生活型态,关心彼此的生活跌宕。 一则则瀏览,薛祐竹心口彷彿刮过了风,鼻头酸酸涩涩。 他换了新车的时候,发来了照片给她,他难得附带了表情,嘻嘻闹闹着说:「你以后上车会很辛苦了。」 抿嘴笑了,薛祐竹轻易能想像出简熙耍赖却又故作稳静的样子。 ——……你这是在歧视我身高了吗? ——不敢。 她发了穿男友风衬衫出门的照片,他会问会不会冷,提醒她不要着凉;她发文说打了一个晚上的音乐节奏游戏,他调侃的说她玩物丧志;她艰辛的靠着导航骑到板桥车站,发了动态给自己打气,他先是嘲笑她,却也不忘在后悉心教她如何走简单的路以及哪个路口需要注意。 连她偶尔发追星的动态,简熙没有关注也会仔细看她写了什么,嬉闹着回应。 她说:「正规专辑发完是后续专,然后是巡回,爱豆不考虑先去当兵吗?」,他回:「竟然希望快点进去当兵。」,她老实说:「没钱了,抱歉呜呜呜,还有追别团,正在勒紧裤带过日子。」,他说她是花心的女人。 她转发mv破亿的官方公告,他也会递上恭喜;她条列爱豆的同款餐厅,他说可以骑车带她去;她发文开箱专辑的,抽了一手本命的小卡,他会衷心替她高兴回应她的幸运。 他追的台湾乐团,虽然薛祐竹并不感兴趣,简熙分明知晓却还是会邀他要不要一起去看演唱会,毫无保留分享她的喜好。 那么多细碎的生活里面都有他,平时并没有自觉,如今却是深深被撼动。 难怪,朋友总是惦记着他们的关係。 他是不是喜欢她,这样的困惑已经不会是她的烦恼,也不应该是。 几年时光里已经几近忘记彼时彼刻的失落与心酸,记忆里反覆流动着与简熙的相处,星星点点的疼在体内漫开,曾经,她也是想过,如果他们在一起。 如果他们在一起会是怎么样呢。 这样的念想,一闪即逝,简熙有女朋友,后来,薛祐竹也接受了其他人的心意,终日在隐晦光阴里明明灭灭的遗憾,慢慢就偃旗息鼓了。 飞往东莞的航班是中午,集合时间却要早上几小时,薛祐竹困倦的趴在行李箱上,频频打盹的点头,身边熙来攘往的匆匆步伐没有惊动她半分。 迷迷糊糊睡了超过半小时,撑起脸,瞇起眼睛盯着手机讯息,顺手回覆几个私讯,没什么精神的瀏览更新的动态。 一开啟社群软体,最前方的熟悉的头像亮着圈,他多年都没有换过的照片,依然是他最喜欢的柴犬,薛祐竹总是能一眼辨认,已经自然成了一种习惯。 如果先是看到他久违发的限时动态,必定会立即点进去查看。 是四个小时前的动态。配图是该是喧腾的保龄球场,但因为时间过早,只有他与几个朋友,显得空旷,背景的笑声都有回音。 距离上次对话估计又是超过一个月的时距。 「太早了,宝刀未老。」薛祐竹不及犹豫,被突来的招呼吓得双肩一抖,下意识捏紧手机,讯息当即这样被发送了出去。 是其他组员们陆续抵达了,两人在楼下遇见同行,她们都洋溢着笑容道早,是自己傻,怪不上她们无意造成的惊吓。 每回她觉得不会那么快得到回覆,总是会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已经坐在早餐店昏昏欲睡。 ——是有冷气的早餐店还是没有冷气的早餐店? 虽然时值冬天,今年却是暖冬,成天是爱日温温,白天是半点寒冷都没有,总要至深夜才能发现一点冬季的影子。 他很快回应:「没有」,附带着融化的表情图。分外生动可爱。 薛祐竹努力控制脸部表情,毕竟现场已经不是只有她一人,要是被问起为什么对着萤幕发笑,挺不好回答的,儘管只是单纯的被问是在跟谁聊天,薛祐竹悲惨的想,竟然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一面分心的应付组员的话,一秒的分神,在准备按下讯息发送键之际,手一抖,成了拨打视讯电话,薛祐竹脏话立刻喷出来,手忙脚乱的要掛断,愣是将手机拿掉,弯身慌忙捡起来。 「啊啊啊救命——我的手机,啊啊啊,掛掉!我要掛掉电话!我手滑了我手滑了——先不要跟我说话,我先掛电话,要死了……」 终于顺利重新握回手中,「妈呀……平常回讯息很慢,应该不可能这时候吧……这看就知道是打错……」 发现对方已经按下接通,视界里看起来是他所在地的天花板。 薛祐竹顿时失语,她心里估计是跑马超过她这辈子骂过的脏话。现在紧急掛断电话不知道可不可行…… 耳朵已经溜进属于他的声音,像是刻意压低的音量,沉沉嗓音像提琴的呢喃,也像夏日潮湿的暖风,被拂过之处又松又软。 「干么?」 「……手贱按到了。」大哥,你就快点掛电话吧。薛祐竹坐在接近冷气口的位置还是快要急出汗来。 他似乎笑了,薛祐竹一愣,听得并不真切。「你在哪?」 记忆中,他们没有这样讲过电话,一次也没有。只是讯息就足够薛祐竹惊天动地,甚至解一题数学题都没有这么烦恼。 事发太快,她措手不及。慢吞吞的回应,「在机场。」 「机场?你要出国?」 薛祐竹一颗心都在哀悼自己的愚蠢,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一瞬的异样。自顾自的僵脸埋进臂弯里,声音嗡嗡的显得特别楚楚可怜与疲倦。 「对啊,去东莞,要待一个月。」 「去干么?」 「啊、哦,去照顾小朋友,留守儿童,就是那种爸妈到大城市打拼,但是小孩子留在老家给阿公阿嬤照顾那样生长环境的小孩们。」 「志工营队吗?」 「有点……类似吧,是系上的心理实践课程。」薛祐竹草草带过,无端给人懒得解释的错觉。 但是,她只担心他不愿听这些好似卖弄学问的说明,逕自决定轻描淡写的敷衍,耳边除了她低沉的嗓音,还有自己不断失序的心跳声。 薛祐竹你真是太没用了。 不至于要这紧张吧,就算没有跟他通过电话,总有跟其他男生讲过电话,薛祐竹抖抖身子,被自己的纯情噁心到。 「没有很懂,但好像不简单。」 「那、那你在干么?」薛祐竹当机立断的转移话题。 手机萤幕内的画面晃了晃,他移动了镜头,让薛祐竹看见了电脑萤幕,是线上课程的缩影,还可以瞥见他桌上摆放着的讲义。 「在补习班。」 「补习班?你在补习班?」 他失笑,「嗯,考公职的补习班。」 一下子接收过多的讯息,薛祐竹小脑袋瓜全是混乱,能好好说话全靠肾上腺素的爆发里和临场应变能力。 她乾巴巴的接话,「原来你想考公职啊。」 「嗯,考考看。」 「那你算很早就开始准备的吧,才要升大四而已呢,如果你暑假就突然考上了怎么办?资格可以留着吗?」 在薛祐竹眼里与记忆里,他向来是无所不能,不管成长在什么环境,不管时格多少岁月,他总是可以迎刃而解所有困难,好成绩与好表现,他都是信手拈来。 她毫不怀疑,对他的能力有着无厘头的信心。 「不好考,今年会先试试水温,一定考不上,明年才是重点努力的一年。」 「是吗——考试的科目和你学校学的不一样吗」 「学科名字是差不多,但是里面内容很多都不是课堂学的。」 「哦,有点抽象,但好像又多少可以理解。」 熬过了起初的荒谬和尷尬,薛祐竹完全没有发现居然好好跟了他说了超过十分鐘的视讯通话。 听着他的声音,薛祐竹突然有几瞬的恍神,思忖着,不知道他的声息和他钢琴声,哪一个好听。 「我先上课,你到的时候可以跟我说。」 薛祐竹喜出望外,是他让自己联系他的,是他说的啊。 薛祐竹像隻被讚赏的猫,高傲却藏不住淘气与喜悦。「好,出发时会开始断网,我已跟你说。」 结束通话,周遭的世界分明仍然是人群杂沓,眾生喧哗,薛祐竹却感觉一切安静了下来,空旷着回盪起他的说话声。 良久,薛祐竹眨一下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一下,将自己疼得齜牙咧嘴,正在发当地车票的督导偷投来关切的目光。 她连忙难为情笑了笑,摆手说没事。 会痛,超级痛,所以,不是梦境,这次不是梦。 她真的和俞亨泰讲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