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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到草原后 第16节

    第二十三章

    “老夫治不了。”老大夫满手血走出来,人脸已经开始发青发白了,就是用好参也吊不了他三天命。

    “羊角取不出来,我也不敢取,他要是个体型肥胖还有得救,但他身形瘦长,根据巴虎说的羊角锥长度,我估计已经刺破内脏了。”老大夫洗了手对扈县丞说明情况,又对门口的夫妇说:“要是想救,趁早带到古川去看看或许还有可能。”

    “不救,他做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死了也是活该。”大胡子的婆娘恨恨道,活着她的儿女有个因□□入狱的小叔,死了过个十来年谁还记得他。

    大胡子沉默,闻着空气里越来越重的血腥味,长叹一口气,拱手对扈县丞说:“他做错了事,随您处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怎么处置已经了然,人拖回大牢里等死,抄了家产一分为二,一半充公,一半赔给受害人。

    天色很晚了,但临山这个小镇还闹哄哄的,蜜娘由盼娣她们陪着跟在官差后面挤出医馆,她低垂着头,脸色苍白地走在人群里。

    “哎,小丫头你不舒服啊?”一个大婶拉住蜜娘,嗓门颇大地说:“是不是吓着了?让老大夫给你多拿几包安神的药,你今天看病是不用给钱的,用得上的药你可要多拿几包。”

    “已经看过大夫了,没多大的事。”蜜娘扯了抹笑回答。

    “没事就好,你瞅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能把男人给撂翻了。”大婶凑过来问:“你杀那瘪犊子的羊角锥是在哪儿买的?我给我家孩子也备几个防身的。”

    蜜娘诧异大婶的反应,她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巴虎,“旁人送的,改日我帮你问问。”

    “行,我明天带我家闺女去找你玩,你给她说说是怎么撂倒贼人的。”

    “这丫头是个厉害的,多少男人遇到狼被吓得腿软,她被苏合劫走了还能不声不响地杀了他。换成我,我估计不成。”人群里一个妇人说。

    蜜娘听到声抬起头,对上周围人的视线,不论男的女的,他们脸上没有恶意的揣度和明晃晃的嫌弃。

    四年前她由她娘搂抱着走出县衙时,有不少粘腻的视线盯着她的脸,在那之后村里不少人背后谈论都是一遍遍地说她衣裳被撕破了,胳膊和膀子被看光了,被男人摸了亲了,更有对她家有恶意的还说她被好几个男人睡了。甚至别村的老光棍闻着腥味找上门来sao扰她,厚脸要讨她回去做婆娘。

    直到救了她的顾大郎来提亲,坊间的恶言恶语才少了点,但她身上还是被打上了不清白的烙印。

    “丫头别多想,回去喝了药安稳睡一晚,明早醒来继续放你的羊,那害你的人活不了几天了,活人你都不怕,活死人更拿你没办法。”一个男人脖子上架了个小孩,他晃悠着脖子说:“你要是我家孩子,我能吹半辈子。”

    “真的跟在大康不一样。”走出人群,盼娣握着蜜娘的手,坦诚说:“我原本还担心你因为这事名声不好,担心漠北的官爷偏袒苏合这个本地人,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事获得赞赏。”

    “漠北的人不在乎名声不名声,男人死了女人改嫁的多了去了,以前还有抢婚的。”巴虎没想到蜜娘担忧的是名声受损,他皱眉打包票:“该唾骂的是苏合,要是遇到脑子不清醒的因为这事挑你的刺,你大胆骂回去。”

    蜜娘点了点头,压在心里的担忧没了,她这会儿振奋得厉害,她终于不再受名声所累,没人能在她背后指着她说不干净。

    “蜜娘,你没事吧?我听人说你被苏合掳走可吓死了。”婉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她上下打量一番,看蜜娘精神头不错就知道苏合没得手,她长吁了口气,“杀千刀的王八崽子,没想到他接近你是打着这个主意。”

    蜜娘抿嘴看了眼巴虎,“天晚了,你也回去吧。”

    “我送你们回去,给你熬了药就走。”巴虎紧跟在蜜娘身后,他总觉得她情绪不对,“你是不是有事没跟我说?还是有别的担忧?”

    “是有事。”蜜娘让盼娣她们先回去,“婉儿你也回去,我没事,你明天再来过来玩。”

    “好。”几个人分两头走,黑漆漆的夜里一男一女相对站着,蜜娘心绪难辨,但不说又憋得慌。

    “巴虎,你跟苏合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今天对我不轨是因为你中意我,他想报复你,所以掳走我想jian杀了我。”

    “因为我?”男人脑子里嗡了一声,头晕目眩地道歉:“对不住,是我害了你。”他以为苏合是看上了蜜娘才会接近她,这几年苏合老老实实的,他没往这方面想。”

    “你跟他有多大的仇?”

    “是他做事不检点,六年前吧,他揉羊屁股被我看见了,我嚷出声引来了羊主人,他被打了一顿。后来他爹嫌丢人好像把他关起来了,也就三年前我才在临山碰看到他。”巴虎再次道歉,蜜娘完全是受他牵连遭了无妄之灾。

    “真恶心。”蜜娘心里作呕。

    “嗯。”巴虎应了声,“你为羊除害了。”

    “你还有没有其他仇人?”蜜娘盯着他模糊的面孔,她再接近他不会再替他受难吧。

    “我爹。”

    “可还有?”

    “……没了。”他又不是搅屎棍,没那么惹人恨。

    “你回去吧。”蜜娘转身往回走,要说怪巴虎,那肯定怨不了他,她受苏合所害,巴虎也没有受益,但他的确是导火索。而且她跟巴虎的关系还是她主动挑破的,这其中的因缘纠葛太复杂了,理不清。

    “我到了,你回去吧。”蜜娘再次赶人。

    巴虎没敢说话,等人进了毡包他才走,走到半路才发现药包还拎在他手上。男人回去熬了药煮了粥,最后又割了一块儿牛rou干一起放篮子里提了过来。

    “那你怎么想的?还打算跟巴虎在一起?”巴虎走近毡包就听到了这一句,他站着没动,想听蜜娘怎么说。

    “苏合没得手反倒丢了命破了财,我名声没受损,受了一场惊吓能得他半份家财做补偿,这事就这样吧。”因为巴虎,苏合想害她,但也是巴虎救了她,羊角锥是巴虎送的,她也是被巴虎找到带回来的,理不清头绪。但能肯定她没错,巴虎也没错,错的是苏合,不能因为苏合的错事折磨了她跟他。

    “就这样,不谈了,不能外人夸了我,我们几个躲在毡包里还一个劲钻牛角尖。”蜜娘受够了顾忌别人的眼光行事,她这次要顺着她的感受来,心里怎么想就去怎么做。

    “咳,蜜娘你出来下,我给你熬了粥和药。”巴虎敲了下门。

    “来了。”蜜娘眨了下眼,拢了衣裳开门出去,大黄已经先吃上了,难怪不见它出声。

    “先喝粥再喝药。”巴虎把篮子里的粥递给她,也没说话,就静静坐她身边听她吸溜。粥碗见底又把药碗递过去。

    “明早我再给你送药过来。”男人征询她的意思。

    “行,顺便再去官衙把苏合赔的那半份家产换成银钱,我不想用他用过的东西。”

    “好。”巴虎笑了下,“你进去睡吧,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记得跟我说。”

    苏合没养羊,他的家产就是三个毡包、一些刀具和这些年积攒的银钱,巴虎跟扈县丞打了个招呼,毡包和刀具用具都归了衙门,蜜娘能拿近五十两银子。

    “没想到我拮据的境况会因为这种方式改变。”钱财招人眼,蜜娘当着众人的面把四十两给巴虎托他帮她买牛羊,剩下的几两她打算去置办些衣裳被褥,还要打几个木桶,等商队把蜂蜜巢给她带来了,她就做引蜂桶。

    “蜜娘,你俩这是什么关系?”有人酸溜溜地问。

    “就你们看到的关系,男未婚,女未嫁,什么关系都正常。”蜜娘态度大方地回视。

    “看着挺矜持的姑娘,前脚被男人掳走,后脚又跟另一个男人打得火热。你真是被苏合掳走的?”一个婆子满眼的嫌弃,看蜜娘像是在看不正经的人。

    “你脑子被羊踢坏了?还是早上吃的是狗屎?不会说人话?”巴虎瞬间就冷了脸,眼睛瞪的跟牛眼珠子似的,“你要想知道你去大牢里问他,再不行陪他一起躺土里跟他好好聊聊。”

    他可算明白了蜜娘的担忧从何而来,贼婆子,苏合兄嫂没说三道四,她个不相干的人倒跑来为遭瘟的阉鸡喊冤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改了不少,看过的可以再去看看。

    明天入v,今天早些更新,抓紧时间存稿,明天三更。

    第二十四章

    “她眼馋的是蜜娘能拿一大笔银子, 眼红罢了,跟这种刻薄的老货有什么可说的。”赵阿奶板着脸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提篮, 泛着精光的眼睛一一扫过看热闹的人,“衙门里的官爷都判了, 更没有去击鼓鸣冤的, 事情到底怎么样有眼睛的都看得明白。我们都是从大康来的,本是应该相互照应的乡里乡亲,蜜娘一个年轻小娘子,受了委屈不求你们宽慰, 但也别在身后泼脏水。”

    “说酸言酸语的也就是那刁婆子,蜜娘被找回来时我们看的真真的,那jian人的衣裳好好穿在身上,哪有什么事。”赵阿奶在扈县丞家做工,又是扈小姐的贴身嬷嬷, 她回去随便说一句就够他们这些人喝一壶了,围观的人识趣地应和两句,也就散了。

    “你就是巴虎吧?听说是你听到声救回了蜜娘, 蜜娘, 可有好好谢谢人家?”赵阿奶对巴虎的名声有所耳闻,今日一瞧,身板高壮, 眼神清明坚定, 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不似是传闻中的暴戾。

    “蜜娘是受我连累, 我当不起她一声谢。”巴虎在这个目光烁烁的老妇人视线下有些拘束,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瞟见鞋面上有坨脏污,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掩住脏鞋面。

    “嗯?这话怎么说?”赵阿奶看了眼蜜娘。

    “你有事就先走,我想跟赵阿奶聊一会儿。”蜜娘递个眼色打发巴虎离开,顺手把药碗递给他。

    赵阿奶眯眼看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动作,可真是自然极了,而两人谁也没觉得不对,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默契。

    “扈小姐好不容易给我放个假,陪我出去走走?”赵阿奶把手中的篮子递蜜娘手里,“多是扈小姐托我给你的,她今早听闻了你的事,夸你心智不错。婉儿又说了你坚持带大黄来漠北的事,她挺喜欢你的,让你有空去找她玩。”

    “等我脖子上的印子消了我就去找婉儿玩。”没有婉儿跟赵阿奶,她的名字哪会出现在扈小姐耳边。蜜娘心里一暖,赵阿奶在扈小姐面前提起她,恐怕也是担心她经历了昨晚那事坏了名声遭人唾弃,在官家小姐面前挂个名,好歹能让人顾忌一二。

    蜜娘把提篮放回毡包里,跟在赵阿奶身侧漫无目的地走,七七八八地交代了昨晚发生的事,以及她会被苏合掳走的原因。

    “我看你跟巴虎之间?”赵阿奶意有所指地问。

    “是,我俩算是双方都有意,只差等我点头了。”蜜娘拿赵阿奶当长辈,在长辈面前说这话她还有些羞涩。

    “他名声可不怎么好,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别被他给哄骗了。”赵阿奶跟巴虎也就今天见了一面,但他跟他爹打架的传闻她听说的可不止一两次。临山的人谈及巴虎也多是说他脾气古怪,变脸快,心思捉摸不透。

    “他打他爹是维护他娘,他要是无动于衷我才看不起他。至于名声,我之前也有这个担忧,担心以后会影响小孩。不过经过了昨晚的事我也想明白了,名声都是从外人嘴里说出来的,千人千种心思,只要不符合他人的心意,那传闻肯定是偏向不好的。”蜜娘拔了两根草绕在手指上,在大康的时候,她的名声比巴虎的更不堪,传闻多了,清楚她是清白身的顾大郎都生了嫌弃。

    “巴虎名声不堪,但归结起来都源于他跟他爹的矛盾,这恰好说明了他其他方面没差,不然看不惯他的人哪会放过给他扣帽子的机会。”

    “是我糊涂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转的快,你这话说的没错,世人惯是如此。”赵阿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不知足地想,要是婉儿能有这么机灵敏锐就好了。

    “那这次苏合掳走你的事他怎么说?”

    “说是牵连我了,给我赔不是。这事我也捋不清,毕竟不是巴虎故意摆我一道,我要是怨怪他也不占理,所以就打算糊涂过去,让他伏低做小一段时间,我心里舒坦了就算了。”蜜娘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了很久,如果是因为她的原因让巴虎遭了祸,她也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

    “你这孩子通透,是我白cao心了一遭。”赵阿奶拍了拍蜜娘的肩膀,以蜜娘这性子,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么看来嫁给巴虎的确不错,他跟他家里关系差,你跟了他以后不用cao心婆媳关系。”北迁到漠北的难民,这段时间嫁出去的姑娘也不少,但男方不是残的就是老的,以他们的条件,也就是给的聘礼高,还不要嫁妆,逃难过来的姑娘才肯嫁。

    巴虎相对这些男的来说,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只是名声不好罢了,但蜜娘之前身上有过亲事,也是相配。赵阿奶想了一会儿,对蜜娘嘱咐:“你别给巴虎说你之前身上有亲事,尤其是顾大郎还被火烧死了,有的人会怵这一点。”

    “怵什么?命硬克夫啊?漠北的人不在乎这个。”这要是搁以前,蜜娘才不敢把命硬克夫这四个字说出来,开玩笑都不成,生怕有人当真给扣她头上了。

    “你这孩子,一千个人里总有一个人在意,你别没事找事。”赵阿奶蹙了下眉心,耐心劝诫:“小娘子不比小伙子,还是要顾忌些名声的。”

    可她愿意跟巴虎好,就是放弃了看重名声。蜜娘心头乱糟糟的,她才脱掉名声这个壳子,怎么又要换个法子给她套上?

    “赵阿奶,婉儿也在扈县丞家做工?”蜜娘迫不及待换了话茬。

    “我让她在厨下帮工,我俩分到手的羊也是她在照顾。婉儿以后也是要嫁给当地的牧民,有手好厨艺,再懂得养牲畜,也就差不多了。”赵阿奶搂住蜜娘,玩笑似的说:“你以后要是遇到了品行不错的小伙子,可要先介绍给我们婉儿。”

    “那肯定的,赵阿奶你帮了我不少,婉儿就是我亲meimei。”蜜娘给出保证。

    “蜜娘。”巴虎转了一圈可算找到人了,他没靠近一老一少,离得老远他就开始喊,“我打听到有卖牛羊的,你想买几头牛?”

    “你先去忙,有空了去找婉儿玩。”赵阿奶拍了下蜜娘的手,又打量了巴虎一眼才转身离开。

    蜜娘走近了,脖颈上的淤痕也越发清楚,颈侧是四个紫淤的拇指印,额角也有一块青肿。男人别过头,轻叹了口心中的郁气,手自发地抚上蜜娘的头,再次确认:“头疼不疼?觉不觉得晕或是闷?要是不舒服可千万别忍着。”

    “早起梳头发时疼,不动就不疼。”被打时她眼睛胀得冒星子,昨晚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就清醒多了。

    “我待会儿给你搬个毡包过来单独住,你这几天什么都别干,多睡觉多休息,一天三顿饭我做好了给你送来,衣裳我给你洗,牛羊我给你放。”巴虎本想说让她搬过去跟他住的,但自觉过分,没敢开口。

    蜜娘没吭声,巴虎也就提着心等着,他也是心存试探,如果蜜娘拒绝了他,那就表明她不要他了。

    “我还是跟小姐妹们睡一起好了。”蜜娘慢吞吞地说。

    “也行,但饭菜我要做了给你送来。”怕蜜娘再拒绝,巴虎急切地说:“就是你不吃,大黄也要吃。”

    好嘛,你把大黄娶回家好了,蜜娘暗搓搓翻了个漂亮的大白眼。

    “牛羊怎么卖?正是草茂牛羊肥的时候,谁这时候卖牛羊?”蜜娘没再就之前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