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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情窦 第32节

    在祁岸发飙的那刻, 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朝事发中心地望去。

    各色目光在周围来回扫射,扫得宋枝蒽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她紧紧捏着筷子, 感觉呼吸都滞涩几分。

    是童乐乐义愤填膺又勇敢地起身, 当着所有人的面, 斥责那个男生,“我知道我丑,不用你提醒, 但你又是什么货色?”

    “背后给班上女生评十大丑女的事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你这种人也就在学校能嘚瑟, 等到了社会你试试?看有没有人收拾你!”

    “而且我夸宋枝蒽漂亮怎么了, 她不过长了个胎记, 没有那个胎记她比学校任何女生都漂亮, 你的评价算个屁!”

    她说这些话时,那个男生就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连身都不敢转。

    刚刚一同嘲笑的其他几个人也都面色讪讪地低着头, 抓耳挠腮,完全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和作威作福。

    唯一八风不动的人是祁岸。

    他始终保持刚刚那副姿态,面色却比之前冷上百倍千倍, 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郑威。

    在童乐乐怒气冲天的指责后,他沉哑开腔,“去。”

    “……”

    “道歉。”

    清清朗朗的几个字, 如雨滴落在青石板, 又像甘霖润泽燥郁干涸的心田。

    眼眶那湿润的一滴终究被宋枝蒽忍住, 她抬起头,看到郑威迟钝两三秒后, 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五金椅腿和大理石底面摩擦出刺耳的滋嘎一声。

    他顶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 来到宋枝蒽和童乐乐的饭桌前, 含糊着嗓音说了句对不起。

    童乐乐冷嗤一声,一屁股在旁边坐下。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息事宁人。

    不料在郑威转身离开的前一秒,宋枝蒽拿起旁边装着水的玻璃杯,毫无预兆地起身,朝郑威脸上泼去。

    水是温水,也根本没多少。

    可泼在脸上激起的羞耻心,完全不亚于一巴掌当众扇在郑威脸上。

    那是宋枝蒽第一次当众做这样的反击。

    甚至连她自己,都拿捏不准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做出这样的举动。

    或许是后知后觉的恐惧心作祟,宋枝蒽拉起童乐乐转身就走。

    却不知道,坐在斜前方朝这边一直看着的祁岸,嘴角勾起的一抹戏谑又玩味的笑。

    就是那个晚上,洗过澡一身沐浴香气的祁岸再次来到阁楼。

    少年穿着宽大的白卫衣短裤,双手抄兜闲闲进来,毫不客气地霸占着宋枝蒽那张小小的旧转椅,像那么回事儿地告诉她,她得罪人了。

    “郑威那家伙很记仇。”

    “你今天让他当众丢脸,小心他报复。”

    最后几个字被他抑扬顿挫得煞有介事。

    说完祁岸吊起眼梢,由下至上地觑着她,像在故意看她什么反应。

    宋枝蒽轻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站在桌旁收拾杂物,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就让他报复。”

    说完像赌气似的。

    一转身,把书本文具一股脑放进书包里。

    哪里还像平时那个软糯糯的小绵羊。

    祁岸嘴角一扯,似是觉得新鲜,吊儿郎当地笑,“看不出来,还挺有骨气。”

    被他这么讽刺,宋枝蒽动作一顿。

    十七八岁的少女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本就有些圆润的两颊这会儿更有些鼓,她嘴角略微耷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祁岸,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见少年漫不经心地起身。

    修长如玉的手撑在桌面上,另只手习惯性地抄着裤兜。

    祁岸略微弯身,一瞬不瞬地望着宋枝蒽,调子慵懒轻佻,“怕了?”

    “……”

    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侵袭到心跳加速,宋枝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偏偏祁岸好整以暇,毫不退让。

    宋枝蒽被他目光灼得不自在,不得已别开视线,露出眼尾后如蝴蝶振翅欲飞的暗红色胎记。

    祁岸盯着那块胎记,目光有很短的一瞬凝滞。

    但很快,就恢复那副慵懒桀骜的模样,语气难掩凌厉锋芒,“放心,有爷在。”

    宋枝蒽抬眸看他。

    少年随意倚着桌沿斜睨着她,薄润的唇邪邪一勾——

    “我看谁敢欺负你。”

    那时那刻的那番话,像年少时不成文的约定,不掺半点虚情假意。

    只是后来发生太多不可预测的事。

    宋枝蒽还是渡过了一段非常难熬的高中时光,祁岸也终究没能成为那个一直保护在她身边的人。

    -

    大雨初霁。

    翌日的北川市碧空如洗,惠风和畅。

    昨夜宋枝蒽睡得不太安稳,又受了风寒,临近中午才醒。

    这个时间,舅舅和舅妈都在家,屋里飘着香味四溢的饭菜香,勾得馋虫作祟。

    宋枝蒽本想继续在床上赖会儿,手机却不省心,像个电动马达似的不停震。

    昨晚她手机几乎没电,一直仍在桌上充着电没管,后来睡过去,更是什么都听不到。

    也是这会儿,她才发现手机堆积了好多条短信以及未接电话。

    其中大多数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何恺。

    见她不接电话,何恺发了好多信息解释昨天的事:

     13634xx98xx:【枝蒽,我对天发誓,我是真不知道应雪给你发了信息,她什么时候拿我手机我都不知道】

     13634xx98xx:【聚会我也不是不想带你去,当时咱俩不是在冷战吗,我没想好怎么处理,应雪她从国外回来说没意思,就磨着我非要我带她去】

     13634xx98xx:【不过后来我也反省了,是我不对,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不能这么越界,我当时也不应该为了保护面子,承认是我发的】

     13634xx98xx:【枝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

     13634xx98xx:【我真的知道错了枝蒽,咱俩别分手行不行?】

    宋枝蒽波澜不惊地看着屏幕上这些俯首帖的短信,心里没觉得半分爽快,只觉得很讽刺。

    何恺似乎从来就没搞懂,她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并不是因为应雪,抑或是聚会这件事,而是从根本上,他就没有好好对待过这段感情。

    而这种话,和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他总会娴熟地找出各种理由周旋,再用丰富的口舌经验打败嘴拙的宋枝蒽。

    静默须臾。

    宋枝蒽到底什么都没回,熄灭屏幕把手机放到一边,起身下床出去洗漱。

    收拾好出来时,午饭已经准备好,热腾腾地摆满一小张桌子。

    舅妈和舅舅难得出门晚些,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

    赵淑梅生怕宋枝蒽吃不饱,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连带着平时粗心大意的舅舅都跟着注意起她来,“枝蒽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脸色这么差。”

    宋枝蒽筷子尖一顿,脱口而出,“昨晚淋了雨,有点不舒服。”

    听她这么说,杨春芝这才想起什么,“哎”了声撂下筷子,“你这要是不说,我都忘了——”

    她起身快步走到厨房,不知捣鼓什么,没多久就端着一份刚用微波炉热好的煎饺回来。

    煎饺金灿灿的,上面洒了黑芝麻和葱花,热气腾腾勾人食欲,是宋枝蒽从小到大最爱吃的食物。

    杨春芝特意放到宋枝蒽面前,“喏,你的。”

    宋枝蒽愣住。

    杨春芝扬了扬下巴,“就你那个朋友,上次给你捧场的男孩,昨晚又去我那儿吃烧烤了,带着一堆小男生。”

    舅舅接话,“就他们啊,一顿饭吃了一千多,不要命的点。”

    赵淑梅笑起来,“我说呢,你们俩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喜气,原来昨晚上接了大单。”

    杨春芝憨厚地笑,“哎呀,都是枝蒽的小同学给捧场,什么贵点什么,那酒后来都喝不完……哎,我还没说完呢。”

    她看向宋枝蒽,“就他,昨天临走前,让我把感冒药和这份玉米鲜rou煎饺给你带回去,说你晚上淋了雨,也没怎么吃东西。”

    “药就在电视柜底下放着,粉色的塑料袋。”

    “也怪我们回来太晚,你都睡了,就忘记跟你说。”

    宋枝蒽猝不及防地怔住。

    赵淑梅也意外起来,“什么小同学,什么来历,怎么这么有钱,对你还这么上心。”

    杨春芝心直口快,“是她对象的朋友——”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宋枝蒽就自己开了口,“是祁岸。”

    赵淑梅神色若有所悟那般,又有些微妙的讶然,“小岸啊。”

    宋枝蒽轻嗯了声,没再答话,只顾低头吃饭。

    饭后,宋枝蒽照例陪杨春芝一起收拾碗筷。

    杨春芝偷偷问她,“你跟舅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何恺闹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