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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说不大妥当,但薛景山如今给他的感觉,相比于畏惧,确实更像是释然。 但是这不合理,没有一个凡人会在确认自己见到的是黑无常之后,还能感到释然,因为这代表他们很快就要受罚了,严重一些的,甚至还有永不超生的危险。 但是眼前这个薛景山,他怎么就 说句不好听的,薛景山见到他时的这种反应,其实很有点像那些一生都在积德行善,死后见着白无常,得知自己已是功德圆满,来世再也不必受半分苦楚的释然。只不过那些人是在积德,而薛景山却好像是在故意积恶就为了有朝一日能看见他。 因为实在太惊讶了,范昱头一次对除了谢曲之外的人,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困惑。 而那困惑就被范昱明晃晃的挂在脸上,毫无避讳,以至于令薛景山看见后,都禁不住有了一瞬间的自我怀疑。 怎么怎么和传闻中的有些不同,一点也不严厉?难道是我认错了么? 薛景山紧皱着眉,脸上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但崔判官当年确是这么和我说的呀,黑影、病容、水流声、还有比我还矮一点的个子,明明一样都不缺,而且而且我也确实如崔判官所说,重新记起当年的旧事了。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块,就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驴唇不对马嘴。 半晌,许是见范昱没反应,薛景山竟还主动走上前来,当先一步向范昱伸出手,扬声问道:我终于又死了么?你是来带我走的么? 范昱: 范昱倒抽一口冷气,一连往后退了四五步,同时恶狠狠拽了一下谢曲的衣袖,小声问他,发什么呆呢,你说这到底算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疯了? 不管怎么着,薛景山如今虽然杀孽重,神志却清醒,范昱可不敢乱碰。 而且,堂堂令世人闻之色变的无常鬼,如今竟被一个凡人给逼得本能后退,这话说出去谁信? 然而这一回,谢曲却很反常地没能及时回应他。 范昱等了片刻,见谢曲始终没动静,便下意识转脸向谢曲看过去,却见谢曲这会正半低着头,对他方才的那句询问,恍若未闻。 谢曲指间还捻着崔钰传回来的信,字迹表面在他的反复摩梭下,泛着点奇异的亮光。 良久,谢曲先是看了看信,再看了看薛景山,然后再低头看信,最后再抬头看薛景山,如此反复数次。 直到连薛景山都被看得发毛了,谢曲方才垂了眼,用很肯定地语气反问道:薛景山,你和我们说实话,如今你身上背负着的这些杀孽、恶念,确实都是你自己的么? 薛景山显然没料到谢曲会这么问,当下便愣住了,伸出去的一双手全僵在半空,呆呆地自言自语道:是谁的重要么? 当然重要了。闻言,谢曲却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玩闹态度,冷了脸,向薛景山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小纸条,毕竟像你这种能说服崔钰,让他那种极其铁面无私的老古板,都甘愿默许你走后门的人,着实是千年难遇。 我终于全想明白了,薛景山。 你之所以会反复地投生在此,其实是为了保护镇子里那些百姓,对么?而你身上背负的罪孽,也多半都是他们曾经犯下的吧。 你其实是想用你自己的永世不得超生,来换镇子里那些人,换江钺一个真正的安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QAQ 这章差点没把我卡死,每次写到一个故事的结尾就很卡,呜呜。 第73章 秘密 实际上, 谢曲方才和范昱讲那些陈年旧事时,他自己也在琢磨。 事到如今,无论是崔钰传给他的回信, 还是薛景山身上背负的许多罪恶,以及薛景山对江钺、对断山镇百姓的态度,甚至说薛景山在见到他和范昱后的古怪反应,似乎无一不在说明,当年屠城那事, 很可能并非江钺亲眼见到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谢曲在做谢沉欢时, 跟着薛景山的时间, 其实要比江钺更长。 换句话言之,即使如今时过境迁,谢沉欢已经不在了,但谢曲还是能隐约记起谢沉欢眼里的薛景山, 大约是个什么样子。 总之不会是个能狠下心来,对南陈百姓举起屠刀的人。 至于说他当年为什么明明清楚薛景山不会轻易撒谎,却还坚持反对江钺放人,坚持要和北凉军决一死战, 那纯粹是因为他不信任北凉军。 毕竟,无论薛景山原本是什么立场, 那会他们都已经是敌人了。 不管何时何地, 都不能信从敌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这也是薛景山曾教给谢沉欢的道理。 尤其是像北凉那种野心勃勃的敌人, 真到了该作主时,又岂会让一个小小的降将说了算? 所以谢沉欢当年才会主战。 但是主战归主战, 谢沉欢本身其实对薛景山没偏见, 毕竟站在薛景山的角度, 确实很难再放下芥蒂, 继续为一个下令屠了他满门的皇帝效忠。 说到底,这世间的是非对错,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盖棺定论的?多得是令人头大的悬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