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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眼在包里摸索房卡,余光冷不丁瞥见一截黑色的裤管停在走廊里,她往旁边让了让,想要绕过去,交错而过时,她嗅到一股冷涩的薄荷烟草味道。 混沌的大脑反应了一瞬,手臂蓦地被人抓住,讥诮的男声留住了她。 约完会了?大艺术家。 言真眼睫颤了颤,抬起来。 墙边的年轻男人面色阴沉,冷漠的黑眸映出言真呆滞的脸,眉间倏尔一紧。怎么,昨晚应付完我,今天紧接着跟另一个约会,吃不消了? 他尖锐的讥讽语气真是难听。 言真看了他一会儿,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轻道:不管你是要吵架还是做什么别的,我现在都没功夫陪你,麻烦你离开。 言执皱眉,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他眼中那些妒恨转瞬就消失不见了,手中力道不自觉放松,仿佛没听见她的后半句,他压抑着声量问:你怎么了。 言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头顶上的人微微俯下身来打量她,眼前光线变暗,一股莫名的酸涩突然从喉间窜了上来。 她叫他名字:言执。 她脸色太差了,被走廊里的光一照,虚弱得好像随时会晕倒。 他眉头拧得更紧:嗯? 言真张张嘴,声音发不太出来,干脆往他怀里一靠,低声道:我好像生病了。 怀里的女人气若游丝的声调似委屈似撒娇,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言执黑眸微怔,随即急速下坠,直至深不可见的某处。 他眉间一凛,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 言真很少生病。 从之前到现在都是。 每每感冒发烧,她都会变得很脆弱。会忍不住要在外婆怀里撒娇,让她煮甜滋滋的醪糟汤圆给她,热腾腾一碗下肚,出一身汗再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后来外婆去世,没人再给她煮醪糟汤圆,言真也没再怎么生过病,即便病了,也硬咬着牙过两天就好了。 记忆里最后一次生病,是几年前言忠突然去世,他留下了烂摊子一堆,其中包括言执。言真必须自己处理一切,还要看起来游刃有余。 可人有极限,尽管她已经撑了许久,但到了最后,无论她怎么咬牙都睁不开眼了。 她缺席了葬礼,被大姑骂到狗血淋头。 她想,随便骂吧,反正她也不在意。 言执这时候到了家里,她以为他是来添乱的,但他给她煮了三鲜面,也是热腾腾的。 言真还记得那碗面的味道,她吃人嘴短,只得留他过周末。这本应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谁知却反被他照顾了两天。 那两天言真烧得昏昏沉沉,意识断断续续的,他来喂她喝水吃药的时候,她其实知道他不是外婆,可她实在撑不住了,想,既然他还想住在这里的,应该不会介意这时候让她靠一靠。 那是言真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她跟他说,外婆,我好难受。 再然后,他们分开。 在异国求学生活五年,言真奇迹般的没犯任何头疼脑热,她有时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但体检报告又显示她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 直到现在,言执抱着她进了房间,动作温柔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干燥的掌心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好看的眉眼皱起来,低声说:你发烧了。 言真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不生病的原因。 是不敢啊。 她鼻间酸涩,眼眶又干又痛,闭了闭眼,侧过脸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黑眸微敛,生硬地问:怎么搞成这样?那男的呢,他没送你回来? 他态度很差,言真不想理他。 言执看见她唇角紧抿,透出些微冷意,他皱了皱眉。 五分钟前他还在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但此刻面对她的虚弱,他心头只剩闷痛,连手指拂过她脸颊的时候都不忍太重。 房间里没有任何药品和辅助工具,言执打电话到前台让人送了两床被子和一桶冰块,外带一支体温计。 再回头看床上的女人,却见她也正定定地看着他。 她躺在床上,厚重的被子压着她,消瘦单薄得像一张苍白的宣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心又痛一下,言执抬脚回到床边,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言真从被子里探出手,以为她是需要什么,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她,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紧张和关切,要喝水吗?我去给你拿。 言真摇摇头,反手握住他,拉了拉。 他微怔,会意地俯身下去,她过高的体温伴随着一点点酒香进入他的鼻息。 言执眸光微动。 言真说:你抱抱我吧。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言真将他拉到床边坐下,又重复一遍,我说,言执,你抱抱我吧。 下雨了,高楼外雨云袅袅,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在房间的大窗户上。临近傍晚,天色昏沉,云雨之间已经有光亮了起来。 言真偎进他的怀里,侧脸靠在他肩上,感觉到他肢体的僵硬,她勾了勾唇角,问他:怎么,我这样让你很不适应?你前几个晚上可没这么不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