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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耳铛虽是炎炘打着自己诞辰的旗号又仗着有两家长辈在场撑腰才从不甘不愿的寒涟身上强行讨来的,但她第一次收到寒涟送出的礼物却没借任何旗号,全然出自寒涟的真心。 炎炘第一次来凯歌奏时,还不是一名身份尊贵又受万人敬仰的国主。 她只是一个出身名门,拥有最好的资源,但即便浪费了这些优厚的先天条件也不会被双亲斥责的无能的幸运儿。 虽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但炎炘并非不清楚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相反,在还没有领略过现实残酷的孩提时代,她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观察别人对自己的喜恶。 在六岁之前,除了自己的双亲和少许与双亲交好的长辈,炎炘就无法从他人身上感受到太多的善意。 听说她来自炎家,他人便总爱用评判的目光向她无形施压,她每一岁应该是什么样子,每一岁应该成长到什么程度,似乎自她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定论,这定论还与她本人的意见无关。 但既然他人都不关心她自身的感受,那她无法回应他人的期待到底又有什么错,本质不都是一样在冷眼旁观吗? 于她而言,怯懦是一块完美的遮羞布。 任何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不想面对的人,她都可以借这一块遮羞布去逃避。 出身名门又如何,她想拥有的从来都不是数之不尽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所设想的未来,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幢朴实的房屋和一群她所爱也爱着她的亲朋。 俗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置于高位,看到别人比自己差劲,看到别人比自己不幸,即便嘴里说着安慰鼓励的话,心里却止不住为自己又能胜人一筹而窃喜。 无论是儿时喜欢用目光怜悯她资质平庸的那一众外人还是她那爱用语言来凌驾挑衅她的孪生哥哥都是这样无趣的俗人。 他们自以为占据了优势,殊不知他们掌握的正论都是她想要他们掌握的。 “炘炘,爹和娘什么都不缺,所以对你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将来找到的那个能与你共度一生的良人,一定要愿意主动去了解和挖掘最为真实的你。” 她从来都不会把别人的恶评放在心上,因为她没有付出努力,也甘愿成为更受双亲宠爱的那个弱者。 她伪装得一直很好,至少在尚且健在的娘亲刻意说出这番话点醒她时,她都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娘亲是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娘亲说的话她都绝对遵守。 她顺着娘亲的指引,在幼时就邂逅了自己想要的那位良人,只是她还不知当寻得的良人已不愿再主动靠近自己时又该如何自处,娘亲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而她只能怀抱着最初相遇时的美好,度过一个又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第68章 初逢 世间不乏俗人,或者说,整个人世本就是由不计其数的俗人构成。 俗人得权得势难免飞扬跋扈,似乎是为了让各方达成平衡,上天赐予了朱明国人突出强健的体魄,但却不让朱明拥有其他三国那般充足丰富的物产资源。 如此,在依仗蛮力扩张自己势力之前,他们必须得先学会如何生存。 灵地每个有血有rou的个体,在生命消逝之时躯体都会碎化成光点飘散至空中,不留任何尸骨和残骸。 这种现象被以报时撰史、超魂度魄为职的星柱醉梦阁命名为了“尸解”。 世间万物皆由天地而生,虽然灵地子民都明白尸解是上天的安排,但于人世间的情理而言,亲友离世又怎能不怀旧思忆? 即便尸骨无存,他们也希望能寻得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方式来纪念故人,因此向失去亲友之人递交祭奠墓牌的醉梦阁蝉蜕观便应运而生。 但醉梦阁只管人事,不管与人一样有血有rou,一样会因为尸解而尸骨无存的飞禽走兽,所以也不会为其制作纪念墓牌。 即便有什么备受世人喜爱和追捧的奇珍异兽逝世,也是由包罗万象的日柱万象楼来记录在案。 毕竟除去数量有限和对人有益的少部分奇珍异兽,还有很大一部分寻常兽类会在死前成为人们的果腹之物。 为自己的食物取名留念,无异于惺惺作态,也无人有这份闲心,至少朱明的人不会有。 因为在吃完了这一顿之后,他们又要忙着在植被稀少、水源匮乏,土地大多不适合耕种,兽类又凶猛狂暴的国土之中找寻下一份能够填饱自己肚子的食物。 四国和平共处、互相交流了几十年,也不是没有朱明国主想过求助他国来改善本国国民的生活。 但要把从他国采购而来的物资运输到朱明各地并非一件易事,反正在朱明的第三代国主廉贞圣帝炎焕上任之前,还没人能够克服朱明那不便交通运输又格外考验飞禽走兽耐性体力的流沙地形和严酷天气。 现有的方式都无法套用,那便只能改变和创新。 在第三代国主的某一次国主会朝之上,尚且身强体壮的炎焕突然对其他三位同代的国主提出了“飞篮”的概念。 他说可以用能飞的巨大篮子载着人或物资飞到朱明各地,然而当时灵地只有飞禽一类和少部分珍兽能够做到腾空飞翔一事,从未见过能够自己飞起来的篮子,这样的理念听上去便显得十分荒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