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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新令是在刚结束的第二次国主会朝时敲定,内容为派遣城中八分之一的致诘师即日前往各自国家的郡县、海域体察民情,为期三个月。虽是倾听民声、凝聚民心的善举,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胆举措,所以无可避免地引发了城民的热议,而这其中,又以致诘师众多、受此则新令影响最大的厚德院讨论度最高。 “曹世兄你说,四位国主为何要突然颁布这样的一则法令?再偏远的郡县、海域都会有一两个我们这样的笃信士驻守,想了解民意传音问问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刘世弟啊,国主们的想法哪是我们这等初窥门径之人能看清的?新旧交替难免发生一些变化,既然四柱之主和四大圣尊都没有出言反对,就说明必有施行这则法令的道理。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猜猜今天给我们讲学的助教被换成了哪一位。” 厚德院青阳分院持危塾,两名青衿着身、手持书卷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学塾的门边交谈。二人所着青衿与发色一致,均是浅绿,领口左右绣着毛笔但通体却无纹路,乃是标准的厚德院学子打扮。 “助教又不是博士,有什么好猜的?虽然这两个都是致诘师,实力差距可大着呢,”左边身量较高的刘姓学子不屑地摇了摇头,“我们学塾起码有一半的助教是从学子慢慢升上去的,没准我再努力几年,也能混个助教来当。” 太乙城四供中为文化教育提供支持的’供学‘厚德院也是四国中最具盛名的灵士学堂,在内进学的学子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百里挑一的一方翘楚,又尚未被时间打磨棱角,多少还有些心高气傲。 可一方翘楚却不代表能够在这灵士遍地走的太乙城中称霸,所以右边身量较矮的曹姓学子一听这话,便慌慌张张地凑上了前:“世弟,这可不是在我们东维郡,若是说错了话得罪了谁,世伯也不一定能护得了你。” “世兄你怕什么,没看到周围这些人都在谈那法令的事吗?也就只有你这么瞻前顾后了…”刘姓学子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说道,“不提那事也成,不是说今天分院有个新人要来吗,讲学的钟都快响了怎么还是这些老面孔?也不知那个迟来一旬还能安稳入学的新人是个什么来头,若是被分到我们持危塾来可就热闹了。” “世弟,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若那新人来头不小,实力肯定也不容小觑,被分去对面的扶颠塾才是情理之中,哪轮得到我们持危塾——” “——诶诶世兄你快看那边,”刘姓学子望到了从分院大门走进的一个人影,激动地打断了曹姓学子的话,“那个戴着面纱的小不点是不是穿着我们青阳分院的院服,莫非那就是新人?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看来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嘛…等等,这一半黑一半白的头发——原来如此…还真是个来头不小的新人……” 曹姓学子见方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同窗世弟突然呆若木鸡,当即随之望去,而后也被惊吓到屏住了呼吸:原来是双重意义上的’新人‘啊…… 头发半黑半白之人,放眼整个灵地也找不出第二例,只有那刚被染蘅安排进厚德院进学的雪黛。 雪黛穿着一袭青阳分院的浅绿院服,罩着一张遮挡了大半面容的丝绸面纱,缓缓跨入了分院的大门。她身材娇小,此时又垂头丧气望着脚下,本不该引起正在热议新令的院中学子的注目,但螓首低垂便意味着她那一头独一无二的秀发被暴露得更加彻底,不过须臾,所有站在院子里交谈的学子都张大了嘴巴,对她侧目以望,但正陷入烦恼之中的雪黛却毫无自觉。 与染蘅出征的那几日相比,雪黛这几日过得可谓极其舒心,因为心怀愧疚的染蘅近日对她实在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 比如染蘅兑现了给她的承诺,从漫花县带回了一把自己亲手制作黄杨木梳篦,送予了她——虽然染蘅归城那日,她因为心中有怨而在晓妆羞拒接了此礼,但气消之后她立马从染蘅那儿把梳篦要了回来,索要时还试探性地央求染蘅每日用这把梳篦为她梳头,没想到竟未遭到染蘅的拒绝。 又比如染蘅自归城那日起便没再抗拒与她同塌而眠——虽然主要是因为她既害怕碰到染蘅伤口,又不想惹恼染蘅再次变得孤枕难眠,所以选择遵守了染蘅口头提出的同寝条约,但这几晚她们的确相安无事、相处和谐,入睡前还会偶尔促膝而谈,绝非往日可比。 雪黛和染蘅谈话的内容十分杂乱,唯一能称得上规律的一点,便是染蘅几乎每晚都会问她,今后有何打算。若是没有染蘅出征一事,雪黛本没有那么快便清楚如何作答,但如今的她却可以肯定答出了——她想要成为一个能在染蘅身边帮得上忙的人,若她能被染蘅需要,就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只是枯坐着焦急等待了吧。 雪黛明白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因为现在需要帮助和学习的并不是染蘅,而是她,但书上都说天道酬勤、勤能补拙,若她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或许在某一日便能追赶上染蘅的脚步,所以当她听到染蘅问她是否愿意到厚德院进学之时,才会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染蘅自然不会让雪黛独自来到厚德院报道、入学,居住在青阳的百姓尚且不知雪黛的长相和来历,但在能人集结的太乙城却已不是什么秘密——就算雪黛没有和染蘅成为契侣,她那一头世间罕见的清浊长发一样会成为她的标志,引来他人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