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249节

    刘兴弟就动了念头想要花钱买个号牌。可嬴昉为了防着这点，每个号牌都记录了对应的人名。你不来可以，但让别人冒名顶替是绝无可能的。

    左右没了办法，刘兴弟和蒋氏商量一番，干脆让皇上以奖赏学子之名，将各学院的学子都召入宫中。刘兴弟想好了，若是五学馆的人不识抬举，她就直接让皇上下旨，强迫五学馆收了徐湛之。

    蒋氏一边将檀承伯浑身上下又检查了一遍，一边叮咛道：“今日进宫后，你可要好好表现。据说这次进宫的是五学馆的秦十二郎。娘都打听过了，他在五学馆可是说一不二的。虽说他只是里面的学生，但据说那学馆实际是他开的。只要他看中了你，让你入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蒋氏见檀承伯走神，又拍了他一下急道：“这可是娘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机会。官眷和学子们坐的虽然有些远，不过长公主已经答应了，到时会给你个展示的机会。让你背的那些，你可都记熟了？”

    “可是爹他……”檀承伯有些担心道。

    檀承伯还记得他那日得知父亲不许他去五学馆读书，心中愤愤不平，便去找爹爹想要问清楚原由。

    结果檀道济只是叹了口气，“人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却从未想过这话会在自己孩子身上应验。想你小时，兵法阵法，一点既通，怎么如今却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透。为人父母，哪个会不为儿女着想？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檀道济这话对檀承伯的打击十分大。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年纪最小，却是父亲最期待的孩子。可今日却让父亲说出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种话。

    檀承伯自那之后，一度陷入低落。他仔细想来，小时候他之所以被父亲夸聪明，是因为蒋氏背着人让他反复地背诵父亲的兵法手记。

    后来他的确展示了一些天赋，可因为从没有上过战场，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日子一久，他同大哥和二哥的差距就越来越明显了。加上蒋氏为他请的夫子，教的东西都是南辕北辙，生生耽误了他几年的学业。

    檀承伯甚至开始怀疑，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才能平平的人。不然怎么爹后来都没再单独教导过他？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他不可教吗？

    “你别管你爹。只要你被秦十二选中，娘就是拼了命也会帮你说服你爹。”

    檀承伯收到了蒋氏的鼓舞，用力点了点头。就当是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拼上一把！

    撇开蒋氏和檀承伯这边不谈，檀邀雨和嬴风也装扮一新，准备进宫。

    嬴风依旧有些担心，“你确定要进去？”

    檀邀雨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去？若不是你不得不去，我又何苦跟着保护你。”

    嬴风咂了咂嘴，甚至都想把实情跟檀邀雨说了，可他又实在舍不得。

    嬴风最近食髓知味，十分享受檀邀雨事事为他着想的“贴身”保护。他甚至都已经说服了檀邀雨，让邀雨跟他睡在同一间屋子里。嬴风有信心，只要再多演几日，他一定能将檀邀雨拿下！

    第五百三十六章 、托儿

    檀邀雨和赢风同别的学子一样，先在正阳门集合，然后跟随着一队内侍往里面走。

    不少人认识秦十二，时不时朝她瞟过一眼，然后与同伴交头接耳地议论几句。

    虽然他们说的话檀邀雨听得一字不落，可她选择平静的无视。

    毕竟男宠啊……跋扈啊……背后有人啊……这种话，比起当年听到的妖女，祸水还是更能接受一点儿。

    走过内外城墙的夹道时，檀邀雨怔了极端的一瞬。

    时间真的很短，就像是被绊了一下脚，她便继续走了下去。

    即便如此，嬴风还是注意到了，小声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只是心情不好。谁走过自己死去的地方心情都不会好吧。

    檀邀雨在心里发牢sao，表面上却只是白了嬴风一眼，没发话。

    嬴风突然心里没底，凑近了跟邀雨咬耳朵道：“你可别冲动。这是皇宫，你要是对皇上不利，飞到天上都能被射下来。”

    檀邀雨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嬴风。且不说她现在还没有杀刘义隆的必要，就是真要杀，她怎么可能大庭广众的动手？有丝雨轻弦在，她站在城门口就能解决了那个病秧子。

    檀邀雨突然脑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男人吧？你跟刘义隆……”

    檀邀雨不理解什么是真兄弟，两肋插完刀还能再插把斧子，只觉得赢风不顾自己武功尽失都要冒险入宫来帮刘义隆，怎么看两人的关系都不简单。

    檀邀雨作势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我虽然穿的是男装，但你知道我真身的。可别打我主意。”接着就露出一脸戒备的神情。

    要不是旁边还有百名其他学院的学子，要不是赢风真的打不过檀邀雨，他实在是好想把邀雨按在腿上揍一顿屁股！

    檀邀雨跟着学子们一路走入内城，到了设宴的御花园后各自落座。

    说实话，檀邀雨今日是一百个不愿意来，因为檀道济肯定就在一条走道之隔的对面。一旦被抓住，保不准就是一顿啰嗦……

    若不是赢风收到风声，有人要在宴会上对刘义隆不利，非要亲自入宫看着，檀邀雨也不至于为了保护嬴风而走进这个她最不喜欢的地方。

    等刘义隆拉着小太子的手出现时，檀邀雨飞速地扫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心里还有些差异，这人看上去起色不错，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刘义隆的气色的确很好。自从吃了嬴风给他的药，他的身体就恢复了许多。虽然有时还是会咳上一阵，可他已经感觉不到胸腔中那种空洞的感觉。

    若是在平时，刘义隆都会偷偷在脸上敷一层粉，让脸色看起来惨白一些，好让大家都以为他还在病中。

    可是今日是太子的册封大典，为了图个吉利，他不想看上去病怏怏的，这才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殊不知他这样反倒起到了反效果。大家都忍不住猜测他是病入膏肓了，所以故意显得精神来掩人耳目。

    彭城王刘义康和七皇子刘义季是陪着宋皇一同来的。两人到场后分别落座。彭城王的四周立刻就热闹了几分。刘义季旁边却只有礼貌地几声问候。

    檀邀雨极轻地哼了一声，这就是皇室兄弟。

    嬴风听见了，身子探过来跟邀雨咬耳朵，“你若是真把檀家推上去，你大哥和二哥也会变成这样。心比潭水都深。你确定你希望看到那一幕？”

    檀邀雨瞬间抬头，眼神狠戾地盯着嬴风。赢风却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随你观瞻。

    这人是个妖怪吧？檀邀雨咬牙切齿地想。明明长得人模狗样，讲话怎么就这么扎心呢？

    檀邀雨低下头，不愿再去看眼前的热闹，就连刘义隆的祝酒词也只听了个音儿。

    她脑子里乱乱的。她不是盲目乐观的人。她清楚人都会变。坐上那个位子，没人不会变。那么以亲情为代价的王位，是否真的值得檀邀雨去拼杀？

    她像是被嬴风的一句话带进了个漩涡里，不断挣扎冒头却又始终被水流拖住手脚。

    直到嬴风轻轻用手肘碰了她一下，檀邀雨才反应过来，随着其他人一同起身，向皇上和太子道贺。

    刘义隆敬过第一轮酒，紧接着是两位王爷和重臣向皇帝和太子敬酒。

    一个接一个，只让邀雨觉得没完没了。

    “在北边的时候每天都打仗....一场接一场，似乎敌人总也杀不完一样。结果到了南边，却是一场接一场的宴饮……皇帝朝臣还奇怪为什么收不回中原故土。”

    嬴风闻言小声回道：“宴饮也未必是坏事。至少目前南边的百姓不用日日活在战争中。”

    两人正低声咬耳朵，长公主刘兴弟起身道：“本宫之前听说宫外学子们经常相聚一处，比比君子六艺。倒是从未有缘亲眼得见。今日良辰，不如就让学子们和官眷子弟们比试比试，也让太子先瞧个热闹。等明年年初开蒙，定能出口成章。”

    大概所有父母都会对自己孩子有些不切实际的期许，哪怕是贵为皇帝也不例外。刘义隆一听长姐说的话，立刻欣然答允，满心希望自己三岁的长子能在今日好好被熏陶熏陶。

    檀邀雨一听要两方比试就心叫不好。她做了楼主后虽然恶补了一些其他的书籍，但跟在坐的学子相比还是知之甚浅。

    而她唯一擅长的武功兵法却又要因为假身份的限制不能施展。

    这种情况下，檀邀雨只剩最后一种选择，溜……

    檀邀雨刚要站起身，嬴风就将她拉了下来。似乎知她要做什么，嬴风安慰道：“放心。官眷那边没人会点你挑战。”

    “你怎么知道？”檀邀雨听嬴风的口气十分笃定，显然是知道什么内幕。

    嬴风小声替她解释：“今日来的官眷子弟，十有八九是想进五学馆读书，但又走不了后门的。他们早就在这边的学子中备好了托儿，上来演场戏给你看，让你觉得他们是可造之材。”

    “原来如此……”檀邀雨闻言这才坐稳了。既然想在她面前表现一番，自然就不会点名跟自己比试了。毕竟秦十二郎如今在众人眼中是个诗书厉害的角色。

    第五百三十七章 、童年阴影

    檀邀雨带着全程看戏的心情欣赏眼前一出出的表演。只是表情却始终强忍着才不笑出来的样子。真不是她太苛刻，实在是这些官眷和学子们的演技太过拙劣。

    有几个演两句就要往她这边来偷看一眼，还有一个说要展示拳脚，结果他才刚蹲好马步，对面的对手就“诶呀”一声倒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檀邀雨却没心没肺地抱着肚子偷乐。

    直到檀承伯站出来时，檀邀雨才笑不出来了。上次她被大哥堵门，并没有仔细看过这小子一眼。今日见到，檀邀雨才意识到，时间大约真的过去很久了。

    檀承伯的眉眼依稀能看出蒋氏的长相，却又不似小时候那般站着都有种不可一世的感觉。若是平时遇上，檀邀雨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檀承伯站出来后，先是像刘义隆和太子施礼，然后就想点名蒋氏替他安排好的陪衬，刘义隆却先一步抬手制止。

    下面演了这么半天，便是刘义隆想要维持仁善的形象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这哪里是要熏陶太子？太子若真的跟这些人学，不知要长歪到什么地步！

    “朕此前就对五学馆的秦十二有所耳闻，听说他今日也来了，不如就由秦十二来同檀将军的幺子比试一番吧。”

    刘义隆有意打压檀家，在他看来，一个敢在清谈会上说“建康无人”的角色，是不会给别人做托儿的。

    檀承伯瞬间白了脸，就差没回头去看蒋氏求助了。

    檀邀雨想骂人。人家台上演的好好的，刘义隆闲着没事儿搅什么局？好好配合不行吗？

    檀邀雨正了正衣冠。她倒不怕被刘义隆认出来。反正谢惠连已经做了宗子，五学馆的名声也已经立起来了。她开春就要离开南地，即便被认出来也无所谓。

    檀邀雨起身走过嬴风时，原想瞪他一眼。毕竟刚才要不是他看着，檀邀雨也不用出这个头。可嬴风却正专注地看向其他地方，根本没注意到檀邀雨似的。

    檀邀雨脚步没停留。若是对上别人她可能还会犹豫，不过对方是檀承伯的话……

    檀邀雨越过人群，已经隐约看见父兄即将要起身的姿势了……

    也是，自己总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建康吧，放任自己的仇人继续喘气儿可不是檀邀雨的风格。

    檀邀雨缓步走到中间，先是像刘义隆作揖道：“学生青越秦家秦十二，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檀邀雨所站的位置离刘义隆的御座还有些距离，加上她垂着头，刘义隆一眼之下，竟没认出来。

    檀邀雨也不意外，刘义隆上次见她已经是五年前了，所谓女大十八变，她这几年长开了不少。特别是个子蹿高了许多。刘义隆认不出身着男装的她也不奇怪。

    刘义隆只觉得这秦十二看着有些眼熟，也没多心，只问：“二位想要比些什么？”

    檀邀雨潇洒利落地转过身，与檀承伯面对而立，“就请檀小郎君出题吧。”

    檀承伯原本还有些慌乱，待看清檀邀雨的脸时，竟一时怔住了。

    檀邀雨冷笑一下，无声地用口型对檀承伯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记得这个冷笑！檀承伯仿佛被一道雷电击中，瞳孔越扩越大……

    檀道济此时已经从坐席上起身，向刘义隆作揖道：“皇上，小儿才疏学浅，怎敢不自量力同五学馆的学生较量。皇上不如另择一人。”

    檀道济话音刚落，檀承伯已经脚下一软向后跌去！他想起来了！他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檀邀雨会在此？！为何她又会变成秦十二！

    檀承伯想喊！本能地想呼救。可他却张不开嘴，他拼命地在自己嘴上抓着，却什么都没有。檀承伯惊恐地回头去看父母，却见檀道济正皱着眉看向举止失常的自己。而蒋氏也急切地站起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怎么？还没比，小郎君就想认输？”檀邀雨冷冷地声音钻入檀承伯的耳膜，让他生生打了个哆嗦。

    “哐啷”一声在前方响起，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刘义季猛地扑向身前的案桌，大力之下，案桌上的杯盘碗筷全都被撞到了地上，叮叮当当地撒了一地狼藉。

    可此时没人还会在意这些。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看着刘义季双手不停抠着脖颈，似乎在忍受无比的剧痛，只不过几个呼吸间，他的脸就已经变得青紫，从案桌上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