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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乱国 第233节

    嬴风点头,“他脾气虽然有些别扭,可人却是很明事理的。小孩子没什么城府,方才他还同我说,要上鸡笼山去挑战五学馆。”

    檀邀雨沉默片刻,“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短命的。”

    嬴风有些惋惜地叹道:“是。我过了第二关之后,还特意去找师公和大师伯确认过一次。他的寿数的确很短。”

    檀邀雨望了眼皇城的方向,“我不喜欢欠人人情,特别是刘家人的。这次若是能为长老们招到合适的徒弟,你便问问他愿不愿意去青州的学堂吧。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作用,不过我在那里的话,多少能改变一些。”

    嬴风笑着点头,眼中全是温柔的宠溺,“谢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刘家的人,你肯帮他,我很高兴。”

    檀邀雨朝城西的方向望了一眼,“大概因为他也是被这皇权牺牲了的原因吧。”

    嬴风知道,檀邀雨方才看的是檀府的方向,“等再过几日,我帮你约你大哥出来。你不愿意回檀府的话,好歹在外面见他一面。”

    嬴风又看了眼天上的弦月,“夜深了,你明日还要上鸡笼山,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邀雨摇头,“子墨还没回来。”

    “你让他去修理那个邢铭了?”

    邀雨“嗯”了一声,声音隐隐透着一丝不安道,“按理说该回来了。”

    嬴风拍拍邀雨的肩膀,“别担心。你还不知道子墨?肯定会给那个邢铭加点儿猛料的。你若是担心,我便去寻寻看。”

    檀邀雨看了一眼脚下的宅院。云道生,谢惠连,墨曜,如今还多了个王五郎。个个在拜火教面前都是送人头的角色,她不能离开。于是对嬴风点点头,“辛苦你跑一趟了。”

    嬴风微笑着跳下房顶,“等我回来,你亲我一下做辛苦费吧!”

    檀邀雨却意外地没回嘴。嬴风疑惑地回头再去看邀雨,见她依旧站在房顶上。周身虽然被月光圈了一圈的银边,小脸却隐在夜色中,完全看不清喜怒……

    ——分界线——

    刘义季递了牌子,直接入宫。尽管已经入夜,宫里却没一个人敢拦着他。

    刘义季一路通报,进到刘义隆的寝殿,见刘义隆虽然这么晚还没睡,脸色却不似之前那么蜡黄灰败,不由高兴地喊了声,“皇兄!你身体是不是好了?今日看上去比之前精神不少。”

    刘义隆笑着唤七弟坐到他床榻旁边,并没告诉刘义季自己是吃了嬴风给的药,病情好了不少。

    “你怎么会连夜进宫?禁卫跟朕说的时候,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义季对政事向来有多远躲多远,可若不是重要的事儿,这孩子是不会贸然破坏宫中的规矩,落锁后入宫的。

    刘义季眨了眨眼,一脸顽皮的表情道:“臣弟今日遇到了件极好玩的事儿。估计不一会儿,还会有人入宫求见皇兄。臣弟想着,总该让皇兄先知道实情才好。”

    于是刘义季隐去了檀邀雨的身份,将秦十二如何大闹琅琊王氏清谈会的前因后果,绘声绘色地讲给刘义隆听。他说得虽然声情并茂,却并没有连带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单纯将事情讲出来而已。

    刘义隆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问刘义季道:“你觉得,这个秦十二说得可对?”

    刘义季闷闷地不说话。刘义隆拍了拍他的肩膀哄道:“说吧。这里没有旁人,朕想听你说说看。”

    刘义季这才嘟囔了一句,“一半对,一半错。”

    刘义隆笑道:“让朕猜猜,七弟说的对可是指‘清谈误国’,错可是指‘建康无人’?”

    刘义季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句,认了下来。

    刘义隆长叹了一口气,“氏族之所以不谈国事,并不单纯觉得谈政事、国事庸俗。而是怕有人借机煽风点火。譬如这个秦十二,他今日在王家清谈会上的这番话,怕是明日一早,就能传遍整个建康城了。若是其他人也如他这般,说些背祖忘德,造谣生事的话,到时就难以收拾了。”

    刘义季却难得地回了一句,“若只是怕人说,便彻底不许谈论。岂不是等同于讳疾忌医?臣弟倒觉得,与其让他们这么空谈,不如由朝廷出面,定下辩题,再派几名大儒教导。这样既可以利学,也可以利民,皇室和朝廷也得了好名声。”

    刘义隆思索片刻,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你这倒是个好办法。朕的七弟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刘义庆闻言立刻孩子般神气活现起来,“既然皇兄也觉得我能干,我明日就去鸡笼山挑战那个五学馆!我就不信,凭他个小小的学馆,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刘义隆笑着看着七皇子,被他这叉腰挺胸的架势一逗,心情好了不少,身子也觉得轻快了些。两个人正说着,外面有内侍小声唤道:“皇上。王弘、王华和王昙首三位大人在宫外递牌子,说是有要事需要连夜禀奏皇上。”

    刘义隆对刘义季笑道:“瞧瞧,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快就来了。”

    刘义季起身,“臣弟先行告退。”

    刘义隆一摆手,“不用。就在这儿听着。你也是当事人,若是他们言语中有何偏颇,你也能帮朕分辨。”

    刘义季想了想,这浑水他已经趟进来了,不如一路到底。于是起身应“喏”,然后站到了刘义隆的床榻旁边。

    王家三位大人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三人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刘义季会在此。其实他们甚至都没想到皇上会真的召见他们。毕竟皇上病了这么久,按理这个时间早该休息了。

    王家的三位大人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误,这才连夜递牌子。想着皇上若是歇下了,他们明天也能说自己昨晚是来过的。

    第五百章 、朝廷出面

    跟着王家三位大人一起进入寝殿的,还有四个小内侍。每两人抬着一张案桌,进来后,就将案桌横躺着放下,让刘义隆能看到上面的字,随后都低头退了出去,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刘义隆扫了眼案桌上的字,冷哼一声,“字倒是遒劲有力。胆子也是大得很!”

    三位王大人同时一哆嗦,心里有些慌。怎么听皇上这话,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那之前在家里商量好的说辞,可还能用?

    王弘先一步反应过来,七皇子不会无缘无故在此。现在只能猜测七皇子是听说了什么,跑来先同皇上说了。若是这样,有些事情就得换个说法。

    于是王弘率先开口,将他们在家中商量好的说辞又改了改。虽然说的内容大部分都和事实相符,不过王弘最后还是添加了一些诸如王家的人如何义愤填膺,如何将秦十二驱赶出府,府中的学子们又如何怒不可遏地声讨秦十二的场景。

    “哦?”刘义隆只发了一个音,威严之态就已经压得三位王大人的头又往下低了一分。

    “朕怎么听说,王五郎最后跟着秦十二一行人走了啊。”

    “皇上!犬子是被歹人胁迫的!他至今尚未归家,不知所踪啊!”王华立刻磕了一个头,声嘶力竭地辩解道。

    “荒谬!”刘义隆猛地一拍床榻,“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你儿子是主动跑出去送人,又自己跑上了秦十二的马车。你居然还敢说是被人胁迫?!”

    王华此时已经是满脑门的冷汗,这种细节,皇上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皇上在王家安插了眼线?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儿……

    王昙首见状不好,赶紧道:“人多口杂。今日清谈会来得人太多,想必是误传了什么,让皇上误会了。”

    刘义隆声音阴寒,“怎么?你们不会还想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吧?你们王家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们觉得朕久病在床,就聋了瞎了?任凭你们随意愚弄?”

    “臣等不敢!”三位王大人立刻磕头。

    刘义隆伸手从枕头旁拿起一份奏疏,“朕看司空大人是真的老了,做事也越发力不从心。这份请辞的奏疏,朕大概是时候该准了。”

    王弘脑袋抵在地上不敢抬起来,眼睛紧闭着心中一阵懊恼!

    他请辞的奏疏递上去那么久,皇上都是不准。结果被王五郎带来的人一闹,皇上又准了。可彼时准和此时准怎么可能同日而语!

    他原本可以带着不贪慕权位的清名功成身退,如今却要落得个惨淡收场!都是这个秦十二害的!

    王华终于明白了,皇上估计是早把事情经过给查清楚了,若再为了推脱罪责而隐瞒实情,自己三人怕是就要被扣上欺君的罪名了!

    王华是三人中最得刘义隆重用的,也是三人中最了解这位皇上的。这位是实打实的披着羊皮的狼。手段和狠心他一个都不缺,却还总让人以为他是个面善心软的。

    王华一咬牙,当机立断,不过是个儿子,自己舍了!

    “皇上赎罪!是臣教子无方!臣这就派人将他抓回来,听凭皇上处置!”

    寝殿内一阵静默。三王不敢抬头,也不知道皇上此刻到底是什么态度。只能战战兢兢地叩首在地,跪等发落。

    一直到三王跪得膝盖发麻刺痛,刘义隆的声音才再次在他们头顶上响起:“你们三个说说,这‘清谈误国’是什么意思?”

    三王脑袋抵着地面的同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他们该怎么说?

    皇上的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快,让他们三人一时没了主意。同意‘清谈误国’那就是打自己的脸,不同意……至少能保命!

    “皇上,”王弘豁出去了,抬头环臂道:“清谈本是雅事趣事,乃是文人学子间相互切磋学习。就如同对弈,不过是种消遣。王家的清谈会,同普通诗会和茶会并无多少不同。与国事毫无瓜葛,还请皇上明察。”

    王弘的话,是向刘义隆保证,氏族绝对没有在皇上背后议论国事,更没有妄谈朝廷的任何决定。王弘很冷静,虽然他现在揣测不出圣意,可只要咬死这一点,王家就不会有什么大的过错。

    刘义隆叹道:“是啊……清谈与下棋没什么区别。朕的臣子一心只爱对弈切磋,臣子的学生们也只学会了对弈切磋。难不成朕真的能靠他们在棋盘上治国?”

    刘义隆这话说得让三王同时咽了口口水,纷纷揣测,皇上这是几个意思?

    刘义隆接着道:“且不说这个秦十二如何胆大妄为,朕到觉得,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们一家之为,却引得百家效仿。你们只做戏耍之言,朕的朝堂上便再无真知灼见。”

    刘义隆再次看向三王身后的两张案桌,“明日一早,派人将这两个案桌送去鸡笼山上的五学馆。无论是何人,能辩嬴这两题者,朕另外再赏千金,封百户侯。命七皇子刘义季,宗学雷次宗任此次问辩的评判官,明日起替朕在五学馆内听辩。”

    刘义隆扫了眼一直跪着的三位王大人,冷冷道:“琅琊王氏的清谈会就不要再办了。免得你们将府中的案桌都搬到朕的寝殿里来。”

    三王闻言同时松了口气,皇上这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也是,王家毕竟没做错什么。即便是秦十二在王家的清谈会上大放厥词,那话毕竟也不是王家的人说的。

    刘义隆却又将手里的那份奏疏扔在王弘面前,“司空大人的这份请辞奏疏,朕今日准了。朕明日便会派人去请彭城王入宫。你将所属之事同他交待清楚,便回乡养老去吧。”

    王弘闻言,身子一颤,差点儿腿一软委顿在地。不过他毕竟是几朝老臣,经过的风浪不知凡几。最终王弘端正身姿,直直地朝刘义隆叩拜谢恩,“谢皇上天恩!”

    原以为逃过一劫的王华和王昙首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不过看着王弘跪在地上时依旧挺直的脊背,两人也没再多言,同时朝刘义隆叩拜谢恩。

    第五百零一章 、夜战

    等三王离开,刘义隆让刘义季直接歇在了自己寝宫的偏殿。随后招来了暗卫吩咐道:“去查查那个秦十二,到底是什么来路?鸡笼山上的五学馆又是何人所建,建于何时,何人在其中授课。秦十二说王五和谢九是他的义兄,那今日的事儿,王家和谢家就不可能毫不知情,去查,给朕把这底下的事儿全都查出来。”

    暗卫抱拳领命,立刻就叫上人出宫去查。可惜刘义隆不知道,这些暗卫始终都是忠于嬴氏,忠于嬴风的。嬴风不想让刘义隆知道的事儿,暗卫是永远不会查出来的。

    嬴风一路沿着十里长街向宫门走去,却一直没有遇见子墨。按檀邀雨所说,他应该是将邢铭的马赶到宫门附近就会回来。而这是回去几人住所的必经之路。按理说他是不可能同子墨错过的。

    “他这是把人弄哪儿去了?赶到北驰道去了?不能吧……”嬴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跳到一颗大树顶上,想看看是否能瞧见子墨。

    单脚踩在最高的枝丫上,四周却黑漆漆的,除了已经熄灭灯火的屋舍,连只鸟都看不见。

    嬴风“啧”了一声,“要是有邀雨的丝雨轻弦在可就容易多了。既然这树不够高,那就再高点儿!”

    嬴风说着脚下一个错步就腾身而起,披风扶月的罡气在他的脚下连续发出爆空声,将嬴风的身体越推越高。直到嬴风如雄鹰般浮在空中,俯瞰建康城,他才发现城东的青溪中桥周围正腾起一大片水花。

    “这么大水花,子墨这是把人和马车都扔进青溪里了?这小子怎么总下手这么黑呢?”嬴风边自言自语,边用自己的罡气推动着在空中跳向青溪的方向。

    嬴风所在的位置很高,以至于下面打斗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他从空中接近。嬴风刚一靠近,就听到一个男人清亮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喜悦叫道:“果然是你!哈哈哈!真神佑我!今日就让我再饱餐一顿吧!”

    那人说完,周身突然散发出一圈烈焰般的火红气息。他的动作十分快,几乎不待嬴风反应,就已经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残影,冲到另外一人面前。

    另外一人似乎想用剑抵挡,却被红色人影抽出的长鞭卷住了剑身。嬴风还没看明白红色人影是如何出手的,另外一人的长剑就已经脱手。

    不对,不是脱手,而是本来持剑的人自己松了手。就像是他的长剑突然变得guntang了一般。

    嬴风来不及细想,一个急转,头朝下,脚在空中发力,飞速向地面冲去!

    “子墨!让开!”嬴风的来势十分迅猛,且是从红色人影没想到的空中发起攻击。这一下让红色人影的攻击微滞,而嬴风就在这一瞬间下坠到了房顶的高度。

    只见嬴风在空中猛一翻身,脚下带着披风扶月的力道直接踹向红色人影。那人却不躲闪,直接挥起鞭子,鞭子裹挟着子墨的长剑直直向嬴风的腿砍去。

    嬴风就像是没瞧见那攻来的一鞭一剑似的,踢势丝毫不减。就在长剑即将砍上嬴风的腿时,只听“叮”的一声,剑身突然被一道银光击歪,剑尖擦着嬴风的裤腿滑了过去。

    红衣人影见状身形立退,手腕又是一抖,想要扭转鞭身去缠住嬴风,却愕然发现鞭子挥不动了!

    嬴风余光正瞥见子墨正用竹叶剑气控住了自己的长剑,那长剑将缠绕在它身上的鞭子死死地钉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