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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事?”武皇苦笑, “若是太平是男儿……”她的话骤然停下, 若太平真是男儿,太平怎会如现下这般贴心? 裴氏蓦然反应过来,原来武皇忧心的是储君之事。 “大周可以有女帝……”裴氏小心翼翼地劝慰着,“再出个皇太女……也是可以的……” “谈何容易?”武皇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那班朝臣只会说, 天下岂有立女不立子的道理,即便太平比李显优秀,只因她是女子,便注定入不了那些人的眼。 自古而今,男女有别,这小小一个“别”字,即便武皇已是一国一君,也难以撼动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 家业只能男儿继承,女儿都是要出嫁的,一旦出嫁便是夫家之人,从此从夫、从子终老一生。 裴氏也不知如何劝慰武皇,只得垂首不语。 武皇深知女子不易,却也奈何不得这天下大势。太平膝下无子,单这一点,她便输了皇储的资格。 凭什么公主不能继承大统? 天下人只会回答武皇一句,因为她是女子,所生子女是外姓。 凭什么子嗣都要跟男子姓? 天下人只会回答,因为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 这规矩坚硬如铁盾,即便武皇手握大权,也难撼分毫。 浓烈的颓败感排山倒海而来,她在历史洪流之中,不过沧海一粟,即便她满心炽热,也无法将这冰凉的江海烧至沸腾。 只因,她只是一个人。 “唉。”武皇再次长叹,若能再多几人醒着,若这炽热能多点燃几人,若她还能再活百年,兴许……一切能不一样吧。 想到这里,武皇重新收整心情。她叫武曌,就该做天下人的日月,就该让大周成为青史中最璀璨的时代。 即便难如登天,她也要向天下人证明,她是女子,一样可以当个万世称颂的好君王! 太平已经安然回府三日,这三日婉儿几乎是寸步不离,贴身照顾。武攸暨好几次想进来探视太平,都被婉儿以血光未净的“老”规矩拦在了寝殿之外。 这可是他们立的规矩,她用他们的规矩拦阻武攸暨,武攸暨自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悻悻然回了书房休息。 奶娘抱着小郡主刚喂完奶,只哄了片刻,小郡主便睡熟了。奶娘谨小慎微地把小郡主放回床边的摇篮中,对着靠坐在床上的太平行了个礼。 太平虚弱地挥手示意奶娘退下,“你们都下去,本宫想歇一会儿。” “诺。”奶娘跟其他宫人领命退出了寝殿。 婉儿端了几案上的汤药过来,坐在了床边,温声道:“殿下该服药了。” 太平皱起了眉头,“好苦。” “苦也要喝。”婉儿可不容她讨价还价,殿下的脸色苍白,也不知何时才能养回血色来,莫说是武皇看了心疼,她看了更心疼。 “还烫着呢。”太平小声嘟囔。 婉儿舀起一勺,轻尝了一口,“臣试过了,刚好可以入口。” 太平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得微微张口。 婉儿喂了一勺进去,“早些好起来,就不必受这样的罪了。” 太平苦着脸咽下汤药,“我若好了,婉儿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陪着我了。” “来日方长,怎么不能?”婉儿微恼,若每日相守都是殿下用身体换来的,她宁可不要,谁要受这种心疼的煎熬! 太平往前挪了挪,“本宫贪心,就想婉儿时时陪着我。” “今次之事,不准有下回!”婉儿再舀一勺喂了过去,“听见了么?” “诺。”太平哑笑,看着婉儿如此心疼她,她只觉整个心窝都暖酥了,当即张口将这勺苦药喝下。 也不知为何,只要是婉儿喂的药,苦到深处总有一丝甘甜,好像也没有那么苦了。 “我看驸马……” “说错话!当罚!” 太平打断了婉儿的话,不轻不重地在婉儿鼻梁上刮了一下,“你看什么驸马?忘了谁才是驸马么?” 婉儿被她这一逗,心情好了些许,放下汤药,认真道:“我是说,武攸暨这几日来得这般勤,多半是想问殿下为何要绝嗣吧?” 太平冷笑,“若不服药催血崩下,怎能瞒过母皇的眼睛?放心,我自能应付。”略微一顿,太平眉心复又蹙了起来,“倒有一事我很是不解,我跟武攸暨启程去皇庄赏梅,走的还是公主府后门,就是不想让消息立即传到母皇耳中,怎么母皇还来得这般快?” 婉儿答道:“臣查过,是姚詹事传的消息。” “他?”太平没想到竟然是他,照理说他绝对不是母皇的眼线,可为何会那么猴急地上报母皇呢? 以婉儿上辈子对此人的了解,她能猜得一二这人的用心。 “人人皆有抱负,姚詹事自然也有。”婉儿徐徐说着,“大抵是不甘心,想要给自己谋一个前程吧。” “不甘心?” “公主再有才能,终其一生,也只能是公主。公主府中最大的官,便是詹事,姚崇已经做到了,再想往上,要么是公主换了詹事,要么是武皇破格提用。殿下,你若是姚崇,愿不愿意赌上一赌?” 太平听了婉儿的话后,突然沉默了。 姚崇定是不知太平那日去皇庄会“临盆”,他只是在赌罢了。不管殿下是赏花一切平安,还是如今这样险些“死”在皇庄,武皇都会记他一个忧心公主的尽责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