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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精通茶艺 第64节

    “我歇歇也就好了。”

    “不要让阿虞担忧。”

    她倚靠在枕头上,闭着眼似沉沉睡去。

    *

    温大人正在同温家长子温成文说话,听见外头通禀,“姑娘。”就止住了话题,看着自家闺女走进房中。

    温虞轻声唤道:“阿爹,大哥。”

    她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温大人看得明白,一边让温成文先回去,一边问道:“你阿娘把你打发出来了?”

    温虞轻轻点了点头,“嗯,阿娘说让女儿来见过阿爹,便回去。”

    她说好不该将自个儿的委屈流露出来,话语中却仍是不自觉地委屈。

    温大人长叹一口气,他家夫人心病已生,原是想要把女儿给叫回来,就能宽解一二,而今看来,那心病岂是这般容易治好的?

    “你莫生你阿娘的气。”

    “她不是不想多留你。”

    “她只是不想让你多担忧罢了。”

    温虞心中依然难受,她抿着唇,半晌才道:“女儿明白的。”

    “女儿怎么会生阿娘的气。”

    温大人也知该如何安慰女儿,只好道:“同阿爹一道用过晚膳,再回去,可好?”

    “好。”温虞轻声应道,心里头还是难过的很。

    从前,她其实也有许多难过的时候。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听她阿娘那般赶她离开,她便格外的难过起来。

    温家的晚膳自来也简单,从前便是一家人一处用膳,而今温成文陪着媳妇儿养胎,便在自个儿院中用膳,温夫人又病了卧床休息着,温成言到了,却不见温成云人影。

    “阿云呢?”温虞有些好奇,“怎么不见他人?”

    温成言眼看着就要开口,“他呀……”

    “咳咳……”温大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说道:“那臭小子整日里往外头跑,一点儿念书的心思都没有,我罚他在屋中抄书,一日抄不完,一日不准出来。”

    “不用搭理他。”

    “也不要替他求情。”

    说话间,温大人朝二儿子使了个眼色,警告他不许多嘴。

    温成言耸耸肩,不说就不说。反正被关着不许出门的也不是他,把阿娘气病了还挨了一顿打的也不是他。

    父子二人打了个眉眼官司,温虞心里头还失落着,也不曾发现。

    温成云一年到头来,总要被罚禁足好几回,也不差这一次。

    只他们三个人一处用膳,就显得格外冷清,吃起来也没滋没味极了。

    待用过了晚膳,外头天色是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各处都已经点上了灯笼,温大人略送了送,便被温虞叫住,“阿爹留步吧,您别送我了。”

    温大人作罢,再送便要将女儿给送到大门口了,“你也不必担心你。”

    温虞颔首,浅浅一笑,“嗯,等得空了,我再回来探望您同阿娘。”可何时才能名正言顺的回来呢?

    她屈膝一拜,方提了裙,缓缓往外走着。

    待温虞走远,温大人才收回了目光,欲打算回房去看他夫人。不想他刚一转身,就瞧见温成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吊儿郎当的站着,“爹,您说您何必让阿虞回来走这一趟,非但没能让阿娘高兴,反倒也让阿虞伤心,何必呢?”

    对着儿子,温大人就没有那么好气性了,见着温成言这副模样,暴脾气一上来,眉毛一竖,就要上去揍人,“格老子的,臭小子,谁准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

    “爹,您可是兵部侍郎,您得保持体面。”温成言仗着年轻,身手矫健连忙躲,一边躲一边回头朝着温大人大喊。

    追了两三步,温成言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了,温大人停下了脚步,看过两旁皆低头垂目避开的奴仆,咳了一声,板正了脸,背着手往正房去了。

    白嬷嬷领着屋中众人同他行礼,温大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

    房中便只剩下了温大人和温夫人夫妻二人。

    温夫人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声问道:“夫君,阿虞走了吗?”

    “嗯,刚走不久。”温大人走上前去扶着她坐起来,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捂住,看向她时,神色柔和下来,“青娘,你是不是心里怪我今日让阿虞回来这一趟?”

    “我是想让你看看阿虞这些年来一向孝顺你,又怎么会对你生怨。”

    “你且放心才好。”

    温夫人苦笑:“我怎会怪夫君呢?

    “我知夫君是想让我高兴些罢了。”

    “阿虞她也从来都不曾怨过我。”

    二人成婚快有三十载,半世夫妻了,这些年来从未吵过嘴,红过脸,彼此心意相通,温大人的一番良苦苦心,温夫人当然明白。

    温大人年轻时也是个暴脾气,同温夫人成婚后,却从来都没对温夫人动过怒,一应是顺着温夫人的心思。

    *

    温成言却是走进了温成云的院子里头。

    温成云苦着脸,他浑身上下都是挨了温大人揍的痕迹,左边脸肿着,喝口水都忍不住龇牙咧嘴。

    身上也到处都是伤,坐着就浑身难受,可偏偏又被罚抄书,抄上一百遍,不抄完就不准再出院子,可真是让他受尽了折磨。

    他忍不住龇着牙喝水,就听见身后传来嘲笑声。不免回头,苦兮兮道:“二哥,你看笑话看了两三日了,还没看够?”

    温成言倚着墙,双手环胸,啧啧两声,“看你的笑话怎么看得够呢?”

    若是平日里,温成云总归是忍不了要同温成言闹上一回,可如今是他做错了事,哪里还敢犟嘴,一般翻着桌上的书,一边问道:“阿娘她怎么样了?今日有没有好些。”

    “你还好意思问?”温成言走到他身旁来,看着他脸上还未消肿的巴掌印,“要不是你气她,阿娘又怎么会被你气晕过去?”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当时糊涂了,说话没过脑子,我也不想把阿娘气病的,都是我的错。”温成云心虚不已。

    温成云把亲娘气晕,原本就吓坏了,温大人又是狠下心来将他给好揍了一顿,简直是要把他往死里打,还禁了他的足,让他好好反省,一日想不明白,那就一日不准出院子。

    被关起来以后,温成云忍不住边哭边反省,他不该贸然说起他不想念书,想要进刑狱司查案抓凶徒的心愿来。

    却也没想明白,他那话说出来,怎么就能把他阿娘给气病了呢?

    真是半点儿都没开窍的天真少年郎,又配着他被暴揍一顿后,红肿着的脸庞,既可怜又可笑。

    温成言垂下眼,收起了轻慢的心思,似有几分叹息,“你呀,知不知道这些年来,你过的日子有多自在。”

    “你想要做什么都好,你却偏偏要提你jiejie。”

    “你jiejie小时候是什么样儿,长大后又是什么样儿,你是半点儿都没发觉不对吗?”

    他这弟弟其实打小日子过的可自在的多。

    因着是老幺,不用像大哥一样要继承家业,是以从小就严于律己,也不会像他一般打小叛逆劲头改不过来,甚至更不会同阿虞一般,要遵守这人世间对姑娘家的严苛约束。

    这上京城就像是个能用言语便将一个姑娘家给逼死的怪物,姑娘家的名声若是坏了,仿佛她的性命也就不重要了,何其可笑。

    他jiejie同小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

    温成云当然能看出来不同的。

    小时候他就是他jiejie的跟屁虫,jiejie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自打来了上京以后,他jiejie就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整日里到处疯跑着玩闹,看谁被欺负了就一定要打抱不平,替人讨回公道来。

    甚至都不能像从前一样轻易出门了。

    阿娘整日里,都在要求jiejie学规矩,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能旁人称赞的上京贵女,起先她还会哭闹着同阿娘说不学,或者是直接逃跑躲起来。

    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就突然转了性子,愈发的稳重自持,温婉恬静,学上一整日的行走跪坐,都没叫过半点儿苦了。

    他以为这不过是jiejie长大懂事了,所以才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可他那日不过提了一句,“我打小就和我姐一样,想要成为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江湖大侠。”

    “可惜jiejie是个姑娘家,当不成江湖大侠,只能待在家里。”

    他这话刚说完,他阿娘就脸上一白,直接晕倒,不等他反应过来,他阿爹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刮子,打的他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直到今日,他脑瓜子还在疼。

    温成言见他好像明白了些的模样,拿起一旁的湿帕子轻轻给他敷着脸上的红肿处,轻声言道:“所以说你这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你当知道,人活在这世上,总是有身不由己,委曲求全的时候。”

    脸上的伤被冰凉的帕子一碰,温成云就忍不住咬着牙,但没有躲开,“二哥,我知道错了。”

    “真的知道错了。”

    他梗着脖子,继续说道:“可我也是真的想明白了,我就想替这世上被坏人伤害的人,讨回公道。”

    是少年赤子心性,豪情万丈,永不言败。

    是前日。

    桃林埋尸案一出,上京这几年家中丢过姑娘的人家,家属无一不是哀嚎痛哭,寻到京兆府去时,一看见那些尸首,就直接哭晕了去。

    温成云这些时日心里头老是想起何晓月,那分明是个同他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被凶徒残忍杀害的事情,却让他心生愤怒。

    是以一听说城西郊外桃林里挖出了二十具小姑娘的尸首时,他没忍住,溜出家门前去京兆府旁观。

    他从未见过那般震撼人心的场面,二十具亦或是化作白骨,亦或是伤痕累累的尸首,摆成一排的画面,他看过了一眼,就刻进了脑海里头一般,想要是再也忘不了了。

    他心里头就只有一个想法,要是那凶徒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动手杀了对方,替这些无辜丧命的可怜姑娘们报仇。

    所以他回家以后,就忍不住同他爹娘说了,“我不想念书了,我要进刑狱司!”

    惊得温大人和温夫人险些绷不住体面,刑狱司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昭狱,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旁人路过那里,都得绕着走的地方。

    他想要进去?

    温大人一拍桌子,“臭小子,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你进去了还能出来?”

    他这才发现自个儿说的话有歧义,忙解释,“我是想要进刑狱司当差。”

    后来他就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