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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他数度三番向皇帝进言,请求彻查秦良钰死因,找到冲击衙门行凶作恶的暴民,却不料惹怒了皇帝,反倒遭圣人革了丞相之职,被迫告老还乡。 天将擦黑之时,卫梓怡与陆无惜跟着天衍宗的线人拐进一处寻常院落,敲响屋门。 笃笃笃…… 不多时,院门被人打开,一名老妇前来应门,与线人交接暗语,确认身后无人跟踪,这才允许卫梓怡和陆无惜进门。 “丞相当初离京途中便遭人暗算,我父亲恰逢其会,救了老丞相性命,傅老伯侥幸脱身之后,一直有人在暗中窥伺,试图行刺。” 陆无惜走近卫梓怡,贴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后来,我父听说傅老伯要回禹州,便派天衍宗之人一路护送。” 卫梓怡心中惊叹不已。 原来天衍宗和皇后之间的渊源能追溯到十几年前,难怪陆无惜在京中行事无所顾忌,有皇后做她的保护伞,卫梓怡查不清她的底细,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当初京中发生之事,老前辈一直缄口不言。”陆无惜神色凝重望着厅中暮色,“我想,若是卫大人来了,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一行人进入庭院,天色越来越深,屋子里昏暗无光,看上去暮气沉沉。 老妇人推开主屋的门,屋内空无一人,卫梓怡目光四下一扫,心中已有思量,想必此地还有暗门。 只见那老妇领着他们走进左侧卧房,打开衣橱,在内侧寻到一处机关,轻轻按开。 听得咯哒一声响,衣橱后传来沉闷的声响,老妇人将那背板揭开,后面果然藏着一道暗门。 这暗门狭窄,不能两人并行,卫梓怡几人先后从门中通过,老妇人走在最后,又将入口还原,前院便恢复寂静。 暗门后是一条荒僻的小道,夹在两道高墙之间,一行人从中穿行,直至暮色完全笼罩了天地,他们来到另一座同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宅院。 院外有人盯守,防护森严,与那老妇人交接之后,方允许他们进去。 “只能进两个人。”守门的仆从冷漠地说道。 陆无惜朝领路的线人摆手,示意他往后退,指明自己和卫梓怡二人入内。 院外仆从放行。 卫梓怡跟在陆无惜身边,后者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轻车熟路,领着卫梓怡穿过空阔的庭院,径直寻到后方幽静的凉亭。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亭子里,迟暮的老人坐在一张躺椅上,正悠闲哼着小曲。 “傅老先生。”陆无惜于亭外驻足,拱手向亭中老先生问安。 哼曲的声音停歇下来,老先生呵呵笑了,朝亭外二人招呼:“陆姑娘呀,有劳姑娘又来探望我这老头,二位快请进来坐。” 亭中有石桌,桌旁另外放了两张椅子,便等着她们来坐。 卫梓怡与陆无惜行入亭中,傅渊抬起头,视线越过陆无惜,落在卫梓怡身上。 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颇为感慨地说道:“这就是陆姑娘早先向老夫提过的卫梓怡,卫大人吧。” 卫梓怡朝傅渊见礼,跟着陆无惜一块儿,唤其「傅老先生」。 陆无惜领着卫梓怡在旁落座,先与傅渊闲谈两句诗文与山水,聊着聊着,便拐到江山社稷。 “卫大人今日前来,是想向傅老先生了解十八年前,朝中发生的旧事。”陆无惜主动开启这个话题。 傅渊无奈摇头:“陆姑娘还未放弃寻找真相呀!可是,找我能有什么用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不过是被帝王舍弃的一颗棋子罢。” 陆无惜则道:“我父追查此案多年,已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陆宗主。”傅渊打断她,“为这个案子,已经死了很多人,忠义良臣有之,无辜百姓有之,就算查到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会造成更多的牺牲罢了。” 陆无惜面色沉凝, “傅老先生,晚辈斗胆,欲请教您一个问题。”卫梓怡这时突然开口。 傅渊看向她:“你说。” 卫梓怡便道:“倘使您脚上生了疮,您不去管,它没有长好,反而开始流脓,这时您也不去管,后来这疮继续溃烂,您已经站不起来,走不了路,这时,该怎么办呢?” 傅渊闭上眼,沉默半晌,叹息一声。 “剜去腐rou才能长出新rou,斩断祸源才能迎来新生。”卫梓怡继续往下说,“这显而易见的道理,傅老先生不是不懂。” “只考虑眼下的牺牲,粉饰虚假繁荣,那毒瘤不被连根拔起,所受贻害的,不止是你和我。” “此后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兄弟姐妹,以及天下的百姓,都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陆宗主及其父已为这件事费尽十余年心血,我们必须找到他是谁,他为什么敢只手遮天!” 陆无惜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卫梓怡会替她说话。 要知道,在昨天之前,卫梓怡对天衍宗的制度及其存在的目的还抱有怀疑,而今,便完完全全站在她这边,不仅理解了她,还愿意支持她。 从京城至禹州,一路走来,从繁华到荒芜,拨开虚假的盛世面纱,看见满目疮痍的真相,卫梓怡终于悟透了陆无惜死守天衍宗的初衷。 陆无惜要找的不是害死卫铭川的凶手,也不是煽动暴民袭杀秦良钰的恶徒,她真正要找的,是那令天下变成如今模样的真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