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142节
“你跟我分开七年都没有再谈恋爱,那如果我没跟你复合,我跟别人在一起了……或者,你回来找我时,我已经结婚了,你怎么办?”她轻声,“你会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吗?” 商行舟微默,正午阳光斜斜照进车内,映得男人面部线条冷硬。 他勾了下唇,修长手指敲在方向盘,轻笑:“我当什么事儿,当然想过。不过我这人,你也知道,从小眼光高,要真跟人搭伙过日子,那我过不下去。我必须得找个我喜欢的。” 温盏屏住呼吸。 听他不紧不慢,慵懒道:“所以如果你已婚,那我肯定也没辙。大不了,我不跟你结婚了,就……你不介意红杏出墙的话,我也不介意的。” 温盏沉默半天,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他什么意思。 热气从脖子直冲脑袋,她喊:“商行舟!” 商行舟懒洋洋:“哎。” “你说的是人话吗!” “但你想想,道理是不是这个道理?”她生气也好软啊,撒娇一样。商行舟憋着坏,低笑,“你要是没结婚,我还能去抢;那要是已经结了,我不就只能……” “商行舟!”温盏小声尖叫,“闭嘴,开你的车,不要跟我说话了!” 方向盘转个向,商行舟闷笑,低低应:“听你的,媳妇。” - 回家带上温盏,商行舟驱车,前往城郊的极限运动基地。 也是纪司宴他们几个鼓捣的,可以在山坡上滑翔,或者玩降落伞。 一路向北穿过北城,抵达时,阳光弥散,已经是下午。 温盏蜷在副驾驶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在山上,四下空旷,山坡上野花盛开。 商行舟suv嚣张地停在花丛里,靠在车门外抽了根烟,袖子被风吹得鼓起。 回头见她醒了,低笑:“昨晚没睡好?” 温盏:“……” 明知故问。 她生气地哼:“昨晚就没睡。” “行,我的错。”商行舟立刻道歉,坦坦荡荡,低声问,“那昨天答应好的,今晚,还再来几次吗?” “……” 温盏闷闷地移开视线。 背过身,商行舟微哑的笑声在风里飘开。 停好车,商行舟牵着温盏进基地。 都是熟面孔,经理凑过来给两人倒水。 温盏忽然想起:“你那个小战友的手机,我师兄修好了,今天早上刚寄给我。” 商行舟耸眉:“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一些照片和录音。”太敏感的内容也不会在手机上保存,温盏被他牵着往室外走,风融融的,有些燥,刘海被吹得东倒西歪。 她说着,去翻自己的背包,“我找给你看看。” 商行舟应声“好”,直升机已经在草坪上等,他从经理手里接过装备,帮温盏往身上绑。 她很瘦,一小只,装背带时,被他整个儿抱进怀里。 他没忍住,薄唇从她耳边轻轻擦过,在她脸颊停留了几秒。 温盏被他小臂肌rou硌到,皱眉,小小声:“商行舟,你身上好硬,你怎么哪里都yingying的。” 商行舟闷笑。 他嘴唇停在她耳边,热气呼出来,帮她把鬓边碎发扫到耳后:“这样,以后你叫温软软,我叫商yingying。你看怎么样?” 温盏放下手机,胳膊推他,平静点评:“你不要脸。” 螺旋桨转动,直升机升空。 温盏误触录音,简短的杂音后,手机内传来命令: “我是中国空军,你已接近我领空,请立即离开,否则我将予以拦截!” 精简,有力,清晰。 温盏微怔。 恰这一秒,商行舟回过头,大掌覆盖在她手背:“温盏。” 他扶正她的耳机,忽然说:“你问我那个问题,其实,有个正经的回答。” 机舱门半开,风吹得人忍不住眯眼,往下看,已经离地面很远。 极目远眺,能望见北城四方周正的道路线条,阳光下,整座城市,安静地运转。 人们工作、学习、生活。 战争与硝烟,被隔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 “分开那几年,我不是没想过,你可能会跟别人在一起。”但太难受了,那时候他也没法回来,想到就觉得痛苦,“我只是想象,就接受不了。所以我开飞机,去了很多地方。” 庞大的、静默的沙漠,无际的、洁白的雪原。 他手握勋章,心里藏着玫瑰与爱人,在高空之上,寻找导航塔。 肩上的明月,融化在夜色里的星群。 长风浩荡,山川江海给他答案。 “边境永远缺人,我路过过几次,觉得,也挺好。”商行舟轻声,“如果我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就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余生孤身一人,不至于无事可做。” 去黄羊出没的地方,大雪常年没过膝盖的地方,水不能喝的地方,需要他的地方。 他说:“温盏。我会在千里之外,保佑你平平安安。” 熏风吹拂,温盏站在机舱口,长发束成马尾,仍被吹得乱糟糟。 心下震动,她偏过头去看商行舟。 抬眼间,瞥见他的侧脸。 这一眼穿过时间,仿佛回到十几岁的盛夏。 她白衫黑裙,背着红色的小提琴琴包,穿过光斑落满地的走廊。 隔壁班教室后门没关,高个儿的少年坐末尾一排,长腿伸在桌上,那么遥遥地,漫不经心地,朝她投来平淡陌生的一眼。 清俊的脸庞映在光影里,锐利且招人。 青春岁月,风都是燥热的。 温盏心脏猛跳,听见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一字一顿读: “单刀赴会,万里关山,望诸君奋勇向前。” 商行舟默不作声,收回视线,永远漫不经心,把所有话都记在心里。 他是清澈的,热烈的,永不退缩的。 广袤山河,混沌的,我为你开,那些恒星,为你指明方向。 这世界上一切闪亮的、璀璨的东西,我会用你的名字,为它命名。 五月晚风热烈。 原来她那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张脸。 “商行舟。”群山绵延,温盏望着,轻声说,“我准备好了。” 商行舟侧脸过来,最后一遍检查她的降落伞。 热气浮动,他低笑:“你往前看。” 温盏转回去,身体一轻,下一秒,被吸进云团。 失重地下坠,风太大,温盏几乎睁不开眼。 但商行舟在身后,她胆子空前放大,看不清也要大喊:“商行舟!” 商行舟笑意飞扬,回应她:“哎。” “我喜欢你!”温盏声音清脆,融进风里,“你试用期通过了!你可以正式上岗了!” 她想起初中,毕业那年。 朋友抱怨,商行舟给每个人写同学录,都写了一样的话,简简单单,就一句: 「知世不世故,历圆滑,弥天真。」 朋友嫌他敷衍。 温盏当时,酸溜溜地想:怎么会呢?就这种敷衍的同学录,她想要都没有。 如今,她理解了商行舟的一切。 少年有他的山与海,有不圆滑的,执拗的热血。 他等待着,洞悉着,追逐着。 在“喜欢”这件事上,同样没有天分,只有本能的天真。 温柔的夕光里,商行舟撑开降落伞。 耳边呼啸的风声一瞬间慢下来,温盏睁圆眼,看到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在暮色里如潮水般涌动。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低低落下来:“我的荣幸,商夫人。” - 无数条交叠的时间线里,重逢千百次,我依然会一腔孤勇,向你奔去。 万千人海中,你永远是我的一眼最心动。 少年与爱,永不老去。 (《天真》正文完。南书百城,2022.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