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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回想,那该死的妖王七尾狐欺压妖族数百年,多少仁妖志士前去为民除害都只落得被妖王撕碎的悲壮下场,当年邹翎却一个人仗一把长刀,冲破了重重禁制杀到妖王阶下。 霍嚯起初只认为是邹翎修为深厚,然而他道侣白羽强于他数倍,霍嚯便又认为是他智勇双全,不单单以蛮力杀妖王。 现在看他与红狐的亲密,恐怕当年斩杀妖王的内情要更诡谲复杂得多。 霍嚯想得头疼,脚步变重了些,红狐女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这才发现了有他这么个存在。她打量了半天,扭头贴着邹翎问:“不离,这个大个子是谁呀?” 邹翎温和地介绍:“娘亲,这是我好友,为人率真,是个好熊,你放心。” 她哦了一声,又竖着半只狐耳问:“那那,我的女婿呢?” 邹翎卡壳,须臾才镇定自若地回复:“他在家看着门呢。” “女婿听话。”红狐女开心地笑出十八颗牙齿,又伸手去摸摸邹翎的腰腹,一脸认真地摇头晃脑,“漂亮不离,什么时候再生漂亮崽崽啊?” 霍嚯思绪被这雷语震断,邹翎却似习以为常,淡定地笑着哄道:“已经‘生’了五个漂亮崽崽给娘亲养了,娘亲觉得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红狐女说完又立即反悔,“不够不够,要不离再多多生崽崽,我可以帮你带呀!带五百年都不够的!” “娘亲这么了不起啊……”邹翎笑着转移她的话题,问起了小狐狸们的事,红狐女便兴高采烈地讲起崽崽们的成长,其中还夹杂着邹翎的模糊童年。 在她颠三倒四的语境里,邹翎似乎既是她从肚腹中生下来的小狐狸,也是养在逍遥宗里修习道法的小公子。 霍嚯越听越糊涂,对妖王血脉相连的手足的憎恨消失,只剩下满脑子的问号。 邹翎背着红狐女走到小山丘中的一处洞府,那就是狐妖们的家。红狐女下地后去把小狐狸们一只一只抱过来放在邹翎身边,随即自己也一转身变成一只大红狐,枕在邹翎膝上舒服得摇三条大尾巴。 邹翎在六只红狐、一只灰狼的毛绒绒包围里,一遍一遍抚摸他们温暖柔软的皮毛,衔着笑意轻哼着曲,没有半分不协调。 霍嚯先是看傻眼,最后不知为何,在邹翎如画眉眼里,在他如慈悲殿中佛像怜悯众生的神情里,忘却了天地轮转,忘却了妖世百代。 等到他惊醒过来,愕然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阿嚯,醒了?” 不远处传来吐字如落珠的声音,霍嚯惊愕地四处环顾,发现六只大小红狐挨在一个大而舒适的窝里,正呼噜呼噜睡觉,而邹翎则带着灰狼在另一边篝火旁,左手上戴着他的第二灵武摇铃。 “我是睡着了吗?” “是啊。”邹翎轻震摇铃,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施安魂术,别担心,我可没有趁你睡着时行非礼之事。” 霍嚯被冷笑话搞得哆嗦了一阵,他直觉接下来邹翎会说些自己谜一样的故事,他一个旁观者有太多疑问,不知道从何问起,该怎么问,又或是该不该问。 他隐隐觉得,邹翎不愿宣之于口的诡谲往事是一层痂,当他揭开往事,就好像硬生生撕开那些凝固了的血痂,露出里面汩汩流血的皮rou。 但邹翎没有讲述往事,只是转头看那一窝红狐:“他们不过是人畜无害的小妖怪,与妖王毫无关联,阿嚯,你现在看着他们,会因妖王做的事而迁怒他们吗?” 霍嚯摇头:“我其实是只很明事理的熊。” 邹翎被逗笑了:“不错,你是妖中豪杰,在最后的旅途上,我能与你相伴,这是幸甚至哉。” “为什么说是最后的旅途呢?” 邹翎摸着一旁的灰狼小宝,面色如常地看篝火舞动,用一句回答淹没了霍嚯对一切的疑问。 “因为我差不多要死了。” * 人族,丹羿宗,一壶浊酒不一定喜相逢,沈净温着上好的小火炉,斟一杯酒温声讲一段邹翎的往事。 白羽一杯接一杯地闷饮,沉默寡言不语。 沈净说到了很多他不了解的过去,他插不上话,只能像个陌生的局外人一样,听着和他亲密无间了三百年的道侣的往事。 “历来各大仙门之间,总爱以联姻维持鼎足关系。魔族为祸前的千年,逍遥宗也曾是屹立仙门之首的尊荣门派,只是传承一脉上后继无人,逐渐人丁寥落,大能断绝,落了个良莠不齐的空架子。那时,逍遥宗宗主座下收八个弟子,资质最出众的当属后来的叛徒怀瑾,姿容最出众的却是修为最差的邹翎,围绕这两人的姻缘,那位逍遥真人算是煞费苦心。” 沈净将久远往事娓娓道来,口齿之清晰,冲突之安排,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些流传修仙界数百年的话本没有出自他的笔。 “归许,想来你并不知道,在你之前,邹翎有过三段口头上的姻缘。” 沈净这一句话将白羽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一点都不知情。 “前两段姻缘都出于我丹羿宗,一是我师兄,二是我师弟,俱是逍遥真人多次登门与我师尊详谈的。”沈净说到这里简短解释了一下,“当然了,逍遥真人也曾试探着想将他许到我这边来,但一来我与他结梁在先,二来师尊一直有意传我衣钵,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是以我们师徒都断然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