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答案

    冲击感。

    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身躯，彷彿重力在斥喝她的无礼，抑或是上天降下阿特拉斯之罚责。

    而这份冲击感不只是制约了她的行动，更是狠狠的往她内心开了一枪。

    这……

    惶恐、不安、讶异——

    难以理解的突发状况击碎了思考能力，负面情绪更是宛如荆棘，把自己的内心紧紧纠缠不放。

    她天生的顽强——包括对主导力的渴望——都迫深锁于五道铁门之后。而那些天质，不管怎么用力去撞击，都无法突破她的震惊与诧异，便导致伊诺雪在此时成了个无反应的魁儡。

    男人走上前，快速的蹲下身，右手扯住她身前的领带并粗鲁地上拉。

    跪倒在地的伊诺雪又被迫抬起头。原本直视地面许久的双眼再度面对光线闪熠，这让她茫然地眨了眨，刺眼导致些许泪水挤出。

    四周压迫还在持续，脖颈被拉扯的束缚感带来死亡的气息，还在不断地加大力度。

    「该死的！不要让我问第二次，新生！」看着整个头无力而摆向一旁的诺雪，文少那因为愤怒而紧握的手又是一扯，但也只是让她的面庞倒往另一侧。「看着我！」

    目光、气氛、口吻。

    令人难以呼吸，走错一步就会葬身谷底，极端的恶性环境。

    这种感觉……这种感受……

    像是被触动了记忆的枷锁，回忆的跑马灯随着齿轮转动一一浮现。

    那些打压以及耻辱，让哀嚎与泣声不绝于耳。

    都是噪音——是伊诺雪不想承认的懦弱时光。

    而那些艰苦与障碍……对比起来，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果然，决心这种东西只要下定后，就像个英雄呢。伊诺雪心想。总是在紧要关头赶来拉我一把，并告诉我：

    「这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恐惧的气味化为钥匙，解放了思绪。她那被关藏起的理性逐渐復甦。

    伊诺雪眼中的光彩逐渐锋利了起来。身体虽然还是受着压迫，但她也不再彻底瘫软，逐渐復原了气力——

    直到两人四目相对为止。

    「终于肯看我了，你这新生是不是不知道规矩啊？」

    伊诺雪沉默着思索。她对上文少那碧绿双眸，十足魅力的桃花眼却隐去了良善，独留下冷冽的杀意。就好像带刺的冰雹，刮擦着皮rou，并肆意猎取勇气与决心。

    但她已不再害怕。伊诺雪用尽全力些微的提高视线，好与文少的面庞正对交锋。

    「我是伊诺雪，学院的F级新生，也是桐花家的不才小女。」她银铃般的声线如同水珠落上静潭，在僵持的氛围中波起涟漪。

    「桐花家？」文少皱起眉头，让恶狠的目光再添叁分。「不会是……」

    男人看来是想到了什么，沉思了几秒，这让伊诺雪很是满意。

    我哥哥名气果真不小呢。她有些愉快的心想。

    对方再度目露凶光，甚至从喉咙隐约发出了有如狼的低吼，但他握紧领带的手却微微松了些……

    伊诺雪从其中窥见了文少学长的顾忌。

    但她忍住了微笑，现在可不是激怒对方的好时机。

    .

    「哼……有趣。」许久过后，男人冷哼一声，并回头望向四周的女性们。「你们都先下去。」

    语落伴随鸟兽散。得令的女子们纷纷起身，安静且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坐下，新生。」

    又是一股威迫感。但这次伊诺雪接受了那道力量，并顺从的往后坐下。领带随之从对方的掌心滑出，犹如破笼之鸟。

    文少对她的转变似乎倍感不爽，闭眼啧了下舌。

    接着再看诺雪一眼，他深深叹了口气。那排出的吐息充斥着不悦，但文少现在的负面情绪肯定还是满溢状态。

    对于前世有着谈判经验的伊诺雪，如果要说的话，这位学长也只不过是「终于愿意开始与她对谈」罢了。

    但这对她来说足够了。

    「所以，」文少从蹲姿一转为盘腿，双掌向下撑住膝盖，上身压迫感十足的朝她倾来。「你是蓝御承派来的？」

    「是的。」伊诺雪先肯定了对方的说法。「但是准确来说，是他向我介绍了文少学长。」

    「介绍？」他松石绿的双眼紧紧盯着诺雪，就像等待猎物的灰狼。这态度无一不表明——如果伊诺雪敢轻举妄动，如果伊诺雪胆敢有逾越、越矩的态度……文少只需要个理由，需要能猎杀她的理由。

    「是。」伊诺雪吞了口水，让心绪恢復平整。「我想知道F级学生们升级后的去向，却怎么都查不到，就连身为图书委员长的蓝学长也毫无办法……于是他便向我介绍了学长您，说文少学长肯定能帮上我的忙。」

    伊诺雪在话语间巧妙的穿插谎言。当初蓝御承只不过是告诉她这人可能会知道相关的消息而已，并没有作出什么保证。

    「喔？」文少听闻后头一歪，龇牙笑着。「他说我肯定能帮上？」

    伊诺雪点了头应道。虽然对蓝学长有些抱歉，但此时不卖这个人情，可能就无法获得情报了。

    「哈！」文少直起身子拍了下大腿，有些爽快的笑了。「没想到那书呆子也会有求于我啊！还是为了个F级生。看来你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呢。」

    说完他斜眼端详起了诺雪，其结实身材随着颈脖的扭动，对诺雪来说其实有些吸睛。

    「但是，你真的没有说谎吗？」文少突然发出质问，语气也回归不悦。他态度的转变迅速到有点吓人。「毕竟，我怎么样都无法想像呢……那个人会这样贸然的答应你这种事。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不懂我的作风啊，而且这里可是他唯一无权管理的图书馆，凭什么这样答应你？」

    经验丰富的伊诺雪控制了自己的身子不去僵硬，并平静地回道。「你的质疑很有道理，但我可能甚至不及学长您瞭解蓝学长，只能猜想他或许是基于我哥哥在学校的地位，所以想卖我这个人情。」

    文少瞪着她，看起来在奋力窥探她的眼中是否藏有诳语——但最终，他似乎什么也没能看出，不满地喷了喷鼻息。

    「可能吧。」他明显窝火的回道。

    就连松一口气的反应都得忍住，诺雪抛出最终提问。「那可以请文少学长您告诉我吗？F级生真的都没有升级的纪录？是不是其实根本不可能升级？」

    闻言，文少双臂往背后一撑，仰着看望天花板，不再与她相视。

    此时的和室如同空房一般宁静，两人彷若被抛入宇宙空间，失去一切传递声响的媒介。

    但就算如此，伊诺雪仍然静静的跪坐等待——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文少终于开口。

    「学生并不是无法升级，这点学校说的是对的。」

    他还是看着天花板。但伊诺雪马上提起了十万分的精力，全神贯注的听着。

    「但是……其实F级的学生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升级。因为升级本身就是需要一定的资质才会拥有的能力啊，而被分到F级，就等于是在宣示你没有那个资质。

    「如果有，那么你就是异常者。而我可以告诉学妹你的就是——有些人，并不容许异常者的存在，懂了吗？」

    伊诺雪发现文少此时已然坐正，松石绿的双眼看望着她，而那其中似乎有着……疲倦？

    「懂了，文少。」那种异样感让她有些失神，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并应道。

    砰！

    伊诺雪心头一惊，只见男人站起身，魁武的身姿带着野性的狠劲。

    「名讳后面要加敬称！」文少面色凶狠的吼道，语气间怒意尽展。

    「是的，文少学长。」伊诺雪顺应地回道，仍旧保持着平静。

    男人盯着自己数分钟，疯狂搜寻下还是只见到平和与恭维的样态后——终于才撤回那股煞气。

    「你可以起来了，他妈的新生。」文少非常不满的啧了声。

    伊诺雪缓缓地起身，感觉双腿都要跪麻了。但她还是尽力的往门那边走去，打算先离开这个气氛灼热的地方。

    「谢谢学长。」她背对着文少匆匆说道。由于还没恢復，走得实在有些缓慢。

    「……」对方的视线似乎紧盯着自己，让她浑身感到不自在。

    而当伊诺雪终于到了门前，一手准备拉开时——

    「给我停下。」

    这不是命令，因为没有压迫感袭来，但早已止不住冷汗的伊诺雪还是僵住的身子。

    「我说你啊，新生。」文少的语气有着笑意，但她能听出那发自心肺的不爽。

    这让诺雪的心头凉了一截。

    「都告诉你这么多了……怎么可能让你白白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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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解：每个家族有所对应的家名。

    桐花，又称为五月雪，生长在多雨的时节。分别对应伊诺雪，伊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