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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发觉,自己好像并不开心。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他突然问自己:顾桥,你想让殿辰死吗? 你真的想让殿辰死吗? 男人身中数刀,却在看见南肃向雪崩体奔来的瞬间,突然爆发出一股大力:“桥桥!” 桥桥。 周围的声音顾桥突然完全听不到了,只听听得到狂卷着的风,像是野兽一样在雪原上肆虐着,冰水狠狠的刺入他的脚掌和小腿,刺入了他的腰身和脖颈。 他却突然笑起来。 那么多年的痛苦和恐惧忽然就被这两个字抚平了,殿辰奔向的是南肃,可却叫的是他的名字,也许,他和南肃早就成为了一个个体,他就是他,他们就是彼此,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人想去救一个叫顾桥的人…… 能释然吧? 哪怕拱手送走他。 他忽然放开了抓住殿辰衣服的手,并狠狠地推了一把殿辰,将他推向岸上。 殿辰一时怔住,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可是,太快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顾桥就已经沉没江底,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清澈的目光被水波淹没。 四周都是冰冷的漆黑,世界突然变得一片安静。 他的手向上伸着,像是想握紧什么,手心却空无一物。 坠落。 只剩无尽的坠落…… 他微微一笑,轻轻闭上眼睛,这时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睁眼瞧去,只见头顶上面有两张年轻的面孔,一个是个书生,另一个是个貌美的女子…… 他终于记起了那两张脸的模样…… 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混在水中,有一种温热似乎在一时间将他的心脏刺破了,冷水呼啦啦的涌进来,填满了他心底的隧洞。 “桥儿。” 第九十六章 尘埃落定 夕阳暮色下,倦鸟归林,红河红影,如血染的苍茫。 南肃站在金陵皇宫的门前,一手牵着星儿,一手抱着尚在襁褓里呼呼沉睡的二宝,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悲怆。 星儿第一次被接到金陵来,睁大了眼睛瞧着那巍峨宫门,好奇地问道:“爹爹,这里是哪里啊?” 南肃握紧了他的小手,轻声道:“这里是你父亲的家。” “呜哇哇哇~” 这时,二宝突然张开小嘴,糯糯地哭起来,仿佛对这个地方有着本能的抗拒。 星儿连忙指着襁褓说:“爹爹,弟弟哭啦!” 南肃低头看去,只见那小婴儿眉眼俊秀,还没满月呢,五官里却满满都是男人的影子了,活脱脱就像是殿辰的翻版。 宝宝…… 南肃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周身上下都是冷的,唯独心口一处有一团温热的暖。 没一会儿,两辆马车接连在宫门前停下。 先下来的是李胖儿,对着南肃轻轻一点头,然后回身走向另一辆马车,去将拄着拐棍的秦世泽扶下车。 那场雪崩来临时,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尽数被掩埋,好在半个时辰后,李胖儿闻讯而来,命人四处救援,这才使秦世泽捡了一条命。 “你……” 秦世泽缓缓地挪过来,似乎不知该称呼他是南肃还是顾桥,顿了顿,这才看向两个尚不知事的孩子,轻声道:“南肃,节哀。” 南肃抬头看着他,身体都是麻木的,终究,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嗯。” 说完,众人一起走进这座深宫。 不只是他们,文武百官也都来了,各地藩王也来了,所有人都穿着素色的黑衣白带,走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就连挂着的灯笼也用白布拢起—— 因为…… 今日,正是殿辰的葬礼。 正午阳光照得人眼睛发疼,大太监宣读完殿辰生平功绩,随后再宣读太子禅位于殿绪的诏书,随后起身面向文武百官,拂尘搭腕,高声道:“众人,跪——” 顿时,巨大的悲泣响彻九霄,阖宫上下,到处都是悲伤的哭喊。 大燕连着两次国丧,时间间隔如此之短,此刻,百官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拜何人,究竟是先皇,还是尚未登基就已经离开的年轻太子。 夜幕渐渐降临,官员们哭的嗓子都哑了,有几个老臣发了疾,已经早早就被抬下去了。 绵长的丧钟穿透了夜间的雾霭,煌煌宫灯透过千百扇宫门窗扉,静静地照耀着金陵的夜晚。 尘土归墟,落定埃尘,再无反悔之余地。 殿辰,咱们不当这个皇帝了,好吗? 一行清泪,终于再一次无声滑过南肃的脸庞,浸入这座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的蔼蔼深宫之中。 …… 金陵的街头美景依旧,有凉爽的风从湖面上徐徐吹来,路两旁的杨柳随风摇曳,枝条蹁跹,像是舞姬柔软的腰。 “肃子,你真的甘心将皇帝之位让给我吗?六弟既然有后,只要你一句话,我终究……” 殿绪的声音已不复当年的浪荡和阳光,变得略显低沉。 南肃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停住脚步,回身看过去,道:“我的两个孩子都还小,不堪当以如此大任。更何况,在先皇的安排下,其他皇子贬的贬,庶的庶,大起大落,好几个甚至搭伴去了一个不毛之地,去监管一项完全没有必要的军事工事建设,就此远离了政坛,而殿辰逝去,殿松更是命丧福江,七兄弟中只有你还在这里……五哥,先皇的意思大家都懂,你本就是殿家人,继承此位,理所应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