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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的落脚点是可行性。原课题的重点是智能修复,秦舟突然蹦出来个虚拟博物馆,听着好像只是把现有资料整合整合做个画面,但其中其实涉及到非常复杂的交互、虚拟现实等等技术,其中繁杂程度太吓人了。一旦真的按这个方向走,万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却还是没人买单,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两个人一直在争论沉没成本问题,但这个事儿确实不好量化,谁都有理,结果谁也不让谁。 最后杜清站起来,说这个短时间真的做不出来,秦舟也急了,还没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为什么不努努力,万一呢?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中了杜清,他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秦老师,你并不了解我的专业领域,现在你所有的想法都立足于你天马行空的猜测!你要是真想推进它,就去了解了解北京团队花费时长在说话,而不是用这些悬浮的经验来指导我! 秦舟可受不了这些指责,很快把前期调研资料找出来,连接公屏给大家看,阐述自己想法的可行性和创新性,俨然一场小答辩。 在座没人敢说话,甚至资料都不敢往群里传了,一场交流会不欢而散。 秦舟这个人嘴巴快,但是心思挺敏感,说错话后又老是自我反省。这种性子挺容易后悔的,秦舟越想越自责,觉得自己刚刚确实太傲了,如果是柏知望就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跟杜清起冲突。 秦舟冷静下来后想去找杜清道歉来着,但对方可能还在气头上或是睡了,没开房间门,这事儿就一直梗在那了。 柏知望了解完事情全貌,很头疼,一边是他招进来的同事,一边正在追的前男友,两边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怎么看他都应该避嫌。 偏偏他还是组长,避无可避。 平时交流会上出现争执很常见,都是绝顶厉害的头脑,哪会那么容易被说服。但学术或方向上的争论绝对不会带到生活中,不管会议桌上如何争得面红耳赤,出了会议室的门,大家又是亲亲爱爱好同事。 所以这次杜清的表现就显得更奇怪,柏知望只好先把他叫出来,询问他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杜清低着头,嗯了声。 柏知望决定开门见山,因为杜清也是喜怒形于色的直性子,跟这类人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你是不是对秦老师本人有什么意见? 杜清作为成熟的研究工作者,屡次把情绪带进工作,它们还都跟秦舟有关,很难不让人联想。 杜清摇摇头,没有。 柏知望挑眉,那他最近干了什么让你不开心吗? 杜清属于敢问就敢答的类型,这样的人反而说开了就能解决问题,柏知望当初招他进组也正是看中他的坦诚。 也没有。杜清默了默,有点难为情的说,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他家集团的广告,就顺手查了查。 这是柏知望没想到的走向,他静下来听杜清继续说。 我看到他学画画,十岁就能拜陆老为师,住寸土寸金的外滩,进全上海最好的小学。这样一个人,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努努力,为什么不能试试。 杜清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知道什么叫努力吗?他不知道住在昆山每天为了坐高铁通勤需要早起两小时是什么滋味,从来就不需要负担试错的成本,他当然能大言不惭地指责别人说,你怎么混成这样,你怎么不更努力一点呢,努力你就什么都有了啊,天道酬勤啊。 柏知望听不了别人这样说他的小船,但他也没有权利制止杜清,只能在他说完后帮两句:可是他从来没跟你说过这种话,努力只是针对刚刚所说的拓展业务范围而言。 杜清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搓了搓发红的脸,忽然转移话题:你们是情侣是吧? 柏知望很有耐心,这句话明显带有曲解和冒犯的意思,但他没生气,诚实地说:曾经是。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杜清叹口气,挫败地坐在台阶上,不过你也是受益者,可能没法懂我在说什么。 这事儿可太有的聊了,柏知望懒得跟他解释自己家的弯弯绕绕,把重点拉回项目上来:我来这儿不想跟你讨论什么天道酬不酬勤,首先我们都得抛开个人情绪,因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合作方更愿意接受什么样的方案。 我应该算最了解秦老师的人之一,你就当我偏心想替他说两句吧。我以前也说过很多误解他的话,但这么多年过来了,我知道,他其实跟你和我一样,会为了录取通知或者申到项目倾尽心血,会为了省几百块钱抠抠搜搜。 当然了,你所说的那些也确实也是他的一部分,但如果他还有很多部分呢?失意的、困难的、挫败的、每个人都会经历的部分,倒也不必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就抹杀其他那么精彩的部分。 杜清一点就透,也意识到当他在指责秦舟的一叶障目时,他又何尝不是在这么做。 杜清自暴自弃似的把头埋进膝盖里,这些我都懂,可你不能要求我每时每刻都控制住负面情绪吧? 柏知望被他说得噎住,看他的颓唐模样忽然很惆怅,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问,你最近状态好像一直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