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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傅司年就一个人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陪她一起看夕阳。 奶奶,我来看你了。傅司年轻声说。 爷爷刚走了,闭着眼睛走的。 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念,就一直念着的名字。傅司年说,他一直还在念着你。奶奶,原谅他吧。 半刻之后,傅司年又笑,算了,这些事情我不懂,恩怨是非,我都不懂。 爷爷去陪你了,恨他也好,你终究是不孤独了。 我只剩一个人了。喊他陪我见爷爷最后一面,他没有来,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接。 傅司年把手机放好,笑笑,是不是,也像你恨爷爷一样,他也恨我。 傅司年回身,摩挲着奶奶墓碑上的照片,民国女士的模样,十分年轻,头发做着时兴的烫卷,别着一个钻石发卡,显得热情而温婉。一双眼睛长得尤其地好,潋滟多情。 不对啊。傅司年说,爷爷说我长得很像奶奶,如果是注定要有相同的命运,那么应该是我恨他才对。 傅司年的目光渐渐地微茫,我恨他吗我很喜欢他,可是我不敢说,我不敢说,奶奶。 我怕我说了,他会更讨厌我,我们已经快要签字离婚了,没办法挽回了,没得回头了的。 傅司年将头枕在墓碑上,像小时候依偎在长辈的怀里一样,可是额头一片冰冷,不是人的那种柔软和温度,不知道怎么地,傅司年的眼眶有些酸涩,仿佛要落泪。 奶奶是不是,我也要像爷爷一样,到死也不得安宁,要在临死前,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等他原谅我。 夕阳渐渐地沉下去,直到额头的温度给冰凉的墓碑覆上一抹温热,身后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傅司年抬起头,心里怀着某种期待,屏住呼吸回头。 不是他。 来的人是墓园的经理。 傅司年的目光沉了下去,站起身。 傅先生,我们的墓园夜间是不开放的,您是不是 我回去了。 欸,好。经理说。 傅司年转身,忽然听见后面的经理叫住他,说:傅先生,节哀。 傅司年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经理连忙举起手机,说:在手机上看到新闻了,节哀。 傅司年点点头,说:谢谢。 随即下山,走了,掏出手机一看,依旧一片干净,没有拨打来电,也没有新的微信。 那些手机一会不看就会冒出许多新微信的时光仿佛是梦。 傅司年往山下走,依旧执着地刷着手机,连陌生人都会对他说一句节哀。 许落嘉明明有他的微信,甚至能完整地背下他的电话号码,这么久了,可是始终等不来他的一句关心。 夜晚到了,墓园有些冷,一阵风吹来,吹得傅司年心底发寒。他坐上车,迎着冷风和夜色,驱车回宸泰。 将近十天没有回来过了,屋子里没什么人气,一股静寂的味道,傅司年打开冰箱,冰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啤酒。 自从落嘉走了以后,屋子其实没怎么变,家政阿姨来收拾的时候,傅司年也对他们说,尽量不要动屋子里的东西。当时他不懂,只是觉得那样会让自己舒服一点,便也不再多想。 可是如今慢慢地懂了,也知道没什么机会挽回了,心底里便觉得一片悲凉。 屋子没怎么变,只是冰箱里面变了许多,落嘉从前在时,冰箱里满满当当都是食材和药材,他走的时候,傅司年也曾经让人把冰箱填满新鲜的食物,务必保持和原来一样。 可是傅司年不会做饭,再新鲜的事物也抵不过放,很快,冰箱里的很多东西就开始变异了,就像在岁月里逐渐冷落枯萎的人心。 最后没有办法,冰箱里开始放酒,绿色的,银色的,黑色的,什么色的罐子都有,整齐地摆放着。 傅司年从冰箱里掏出了几瓶啤酒,呲的一声拉开易拉罐,打开电视机,放好碟片,上面是落嘉演唱会的纪录片。 傅司年坐在地毯上,静静地看,偶尔喝一口冰凉的啤酒。 从前纪录片是他的麻醉剂,他一边嫌弃,却一边看,看了纪录片就会忍住,不去找许落嘉。 可是也许是因为今天实在是太难受了。傅司年越看,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只觉得房子空荡荡地,满是孤寂,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傅司年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拨打了许落嘉的电话。 所幸,电话响了两秒钟,对方终于接听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电话里只有两个人静静的呼吸声。 傅司年坐在地毯上,抬手拿起桌子上的啤酒喝了一口,才讲话,喂。 怎么了?落嘉说。 许落嘉,许落嘉。傅司年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呢喃,像耳语,像呼救,像想念,声音低沉而缠眷。 你喝醉了?落嘉说。 傅司年仰起头,靠在沙发上。 电视上的纪录片正在播放着,是演唱会在彩排,落嘉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眼镜,头顶上有一束灯光落在落嘉的身上,他像个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