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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迟还是没有说话,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不过是一天时间,那里已经只剩一张裹着指骨的枯皮,说不出的怪异恶心。 不出明日,她的脸也会变成与手指一样的情况,然后慢慢腐烂。 “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 折弥面无表情地说着,归迟无法在她脸上找到任何过往的蛛丝马迹。隔了一会,归迟站起来,一直走到折弥身边。 折弥侧目看她,凤眼里漆黑一片,那双如磁石般的眼眸让归迟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她清醒了过来。 “你想不想看看我?”她问。 折弥看着归迟的脸,伸指拨开那一缕盖在眼角的发丝。归迟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之后她的身体笔直地往后仰倒。 出现在折弥眼前的,是一道透明的人影。 “归迟……华儿。”折弥将声音卡在咽喉里,这张脸她虽然记得,记了那么多年,却没有哪怕一次能够梦到,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遗忘了……这样一张脸,与夭华一模一样的这张脸。 屋外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风雨更大,彷佛要将这天地变为亘古的洪荒。 归迟的笑容越来越大,她说:“我会去寻找下一任寄主,天亮时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在阿黛眼前,而关于之前的归迟,她可以理解为是不告而别——至于你,我希望你可以就此消失,以前的一切我没有兴趣去了解。” 地上的皮囊咧着嘴,露出阴森冰凉的笑容。 “希望你可以不再打扰我。” 折弥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好。” 归迟轻快地打开门,她在思考下一任寄主应该挑选怎样的类型会让阿黛更加喜欢,待风霁雨歇,她来向阿黛讨要一碗水喝,只是不知阿黛会否因为归迟的离去而暗自神伤? 自然会的吧……归迟扬起唇角,不禁有些期待第二日的清晨——可是再也没有那一天了,再也没有。 阿黛就倒在风雨里,双目圆瞪,整张脸都弥漫着惊恐疼痛的神色。她捏着自己的肚子,雨水泡开她流下的鲜血,她的骨rou正竭力想要从她精力耗尽的体内脱离出来。 “救救她……救救她……”她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阿黛死了。 这场本以为会永久持续下去的瓢泼大雨在子时停住了,阿黛的孩子没能活下来,一大一小两具尸身并排摆放着,归迟喃喃说:“我爱她。” “我只爱她。” “可是是我害死了她。” 折弥站在潮湿的院子里,看归迟虚无的透明的影子伏在阿黛身上悲痛绝望到无法自抑。 清晨,踏着升起的朝阳,折弥缓缓推开了院门。她的背影直挺而瘦削,黑发散下来,几乎盖住一整张脸。 “小乖,小乖,娘喃小乖,爹爹喃金金!” ……似乎一直有声音在耳朵边回荡,折弥觉得心口发疼,不禁低头去看在怀中酣睡的婴孩。 “你会好好对她么?” “好好对她。” 那是归迟最后的嘱托。 时间轮回,花开花落,一切终究还是回到原点。 【番外三】 —生活常态之谎言— 春至睁眼醒来的瞬间就在心底哀叹了一声,辰光已老,她今日又迟了。在去明月园享受仙小妍的白眼与待在无尘居里虚度光阴之间摇摆半晌,她终于决定今日不去看离珠沉默的、却带着强大压力的目光。 最近有些不知节制和得意忘形,她知道。 春至手脚发软地起床后决定去院子里走走。白尾腻在她腿边蹭,她弯腰捞起它一起出去。开了屋门,只见阳光透出云层,地面的积雪已经融化地七七八八。春至吸了口气,四下张望,没有见到河雅或者妖无蓝的踪影。 她把白尾放下地,踮脚折下一支梅花,转身就拿枝干去逗白尾。小毛团玩地起劲,尾巴甩来晃去,喵喵叫个不停。 春至逗了会,渐觉心情舒畅,干脆俯下身摆出长时间逗弄的架势。她过长的头发垂下来,很快变成白尾攻击的对象。春至惊一跳,握着自己的头发往后退,眼角突然瞥到原本蹲着白尾的地方出现一片深紫的裙摆。她心里“咯噔”一下,脚跟踩到自己的裙角,随后结结实实地坐在了雪地上。 心里觉得恼,待抬眼看清身前出现的人是谁时,立刻觉得翻倍懊恼。 离珠。 白尾被离珠抱了起来,那见色忘义的小毛团立刻抛弃了前一刻与春至玩耍的欢乐,一个劲地往离珠的脖颈处闻嗅。春至内心忿然,乍见了离珠又觉得心虚,一时之间倒忘了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不雅观。 “雪水会湿了你的衣裳。”离珠往下一些对上春至的眼眸:“不起来?” 她的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着,稳稳地伸出自己的手。春至简直被她的举动吓坏了,这停在自己身前的泛着护甲冷光的手,就像是逐渐开启的地狱之门般让人惊悚——但是显然的,如果让这尊贵无双的手一直维持这种姿势暴露在寒风之中,明摆着又将是妖春至的过失……但难道不识好歹不正是她的处事特色? 坐在雪地上的妖春至忍着尾椎的钝痛在内心里天人交战,可就在她咽着唾沫刚预备抬手搭上去时,离珠已经朝下捡起了落在雪地上的梅枝,启唇轻声道:“可惜了。” 春至发誓,她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弦绷到太紧然后断裂的声音。尴尬地从地上跳起来,她拍着后摆说:“……岛主,它叫白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