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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璋 第77节

    李甫珃:大家好,我是冤种。

    第92章 互许

    方晏可不知李甫珃的怒吼,灯色下,楚姜就直直透着铜镜凝视着他,认真地看着他将海珠比在她发间。

    瑶光浮白,粒粒呈绛光。

    她垂眉寻了一支银钗,对镜比在那海珠旁。

    “这一支配得么?”

    她对镜问,端是眼波流转,潋滟波光。

    至少方晏二十三年来没有见过如此姝色,如此明亮似骄阳。

    他想起几年前也是在扬州,笙歌十里欢场,他冷眼看着只觉人间污秽肮脏,可怜的,可笑的,可恨的,俱在秽亵凡尘。

    然而此时他伸手盖在了她手上,带着她将那支银钗送至发间,又俯身来看,热气扑在了楚姜的颈窝。

    “明月宝镜中,物物天照齐。1”

    她笑着伸手探向镜中,纤指轻点着他在镜中的眉眼。

    方晏只觉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她触着那冰冷的铜镜,却传递着叫人发颤的热。

    她的手移到了镜中那银钗上,在镜中与他的手相交缠。

    “这支银钗,师兄可记得么?”

    她说话时,微微侧了侧头,兰气扑在他眼前,隔着铜镜,像是她在轻吻着他。

    似有万蚁噬心,他克制着心中那股激动的情感,对她笑道:“自然记得,那时月明,长安城里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忽地心狠手辣,要我小则亏了肾阳,重则风瘫。”

    她将头转过来,细腻白净的肌肤就这样撞上他的脖颈,吐气如兰,香软的气息绕在他鼻尖,“那时月明,山野间的樵夫变作了匪贼强梁,要拿捏我的性命要挟我父亲。”

    他叹气,阖眼感受到她的手触上了自己的眼睛,迷醉在她的若即若离的碰触中。

    “第一眼,我还想,哪来的娇娇女儿,害得我每日要在东厨里多忙上一刻。”

    “第一眼,我也想,这山里,竟有这么个仙君似的人物,分明一身粗衣,却比长安那些膏粱俊俏上那么多。”

    他笑,“过几日我发现,这娇娇女儿倒是爱卖弄读过几本书。”

    “过几日我也发现,这山野莽夫分明长得如此俊俏,怎是个痴傻的,明明一把腰如此劲瘦,怎么力气如此惊人。”

    他伸手怀抱住她,与她交颈低语,“后来见这娘子,倒是可爱得很,摔了还晓得抱树。”

    “可我后来想这郎君,怎如此可恶?竟叫我为他销赃。”她的手探向他发间,拆了他的冠,让他头发落下,与她的墨发交织纠缠。

    “那时候我便想,哪一日把这郎君绑去我的庄园里,叫他做个伐桂的吴刚,无休无止地砍柴。”

    他点着头,“这郎君实在可恶,值得如此下场。”

    楚姜失笑,抬头看他,俱是欢快。

    良久,纠缠在一处的头发缠结得更为紧密了,她忽然心中一恸,抬头望他,眼中带着一汪似水的情意。

    “师兄,回了长安之后,会有很多人来向我求亲,他们不是图我,只是图我父亲跟我大舅舅的权势,图我在陛下跟娘娘面前得到的几分亲近,往昔我病弱,他们怕揽了我反与楚杨两氏结了仇,你可不知,长安仕宦多么会盘算,连衿娘,从她出生起便一直有人打她的主意,师兄,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去见我父亲跟我大舅舅,可好?”

    他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确定,抚着她的发安宁她的心,灼热的呼吸一点点地撩拨着暧昧。

    “我会去的,或许不用一年,只要半年,三个月,九娘,他们配不上你的,他们不知道你敢拿着银钗威胁人,他们会害怕你兵不血刃擒了贼人,诸多世家男子,懦弱卑微,不及女儿勇,九娘,楚太傅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呢?”

    楚姜只觉颈侧酥麻阵阵,听到他气息游离在耳底,“寒门士子、江湖游侠、朝廷新贵、落魄王孙,九娘,你喜欢哪一个身份,他们会接受哪一个身份?”

    “他们喜欢世家儿郎,要匹配的门阀,出色的品行才貌。”她拂了拂置在自己肩上的俊美面庞,悠悠道:“可是,都不及我喜欢的,师兄,你到时候就大大方方地来,便只是你,是方晏,也是陈询,带着白茅包好的鹿,一对大雁。”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2。

    方晏默念,眼中似有暗涌,她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句,已是极力的温柔哀求了,他一时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得她如此眷顾。

    于是他许道:“那之后,我便与九娘做个伐桂的吴刚,为你砍柴,为你做饭食、缝补衣衫。”

    她捉住他一丝头发绕在指尖,失笑道:“那谁去外头讨生活去?”

    “我的资财,已足够你我呼奴唤婢地奢靡一生了,若是你我坐吃山空了,我便再做贼人,往李刺史这里使使力。”

    “怕师兄适时年老了,被人捉去了府衙里,难道还要我去求人救你么?”

    他眼神遥远,也畅想着,“那便金盆洗手罢了,到时候叫方祜供养你我。”

    她再忍不住笑,在他怀里颤着身子,乌发如云,一点点拉拽着他俯身。

    终于,他已经尽数将她抱在了怀里,揽着她玲珑的腰。

    楚姜心跳如雷,面上结了红晕,眼中水光潋滟,芙蓉泣露,手攀在他肩上,低声伏在他耳边道:“师兄,你我还不见长久之像,怎能如此亲近呢?”

    催命的穿肠毒药也不及她这一声逼人,他俯身一息,她便拿着银钗调拨着他的眉心,轻敲着逼他后退。

    然而她眼神又如此缠绵,红唇轻启,令他气血上涌。

    她感受到身侧的肩膀硬得似铁,紧绷着,似乎要将锦衣挣裂,心生顽劣,用银钗挑起他的下巴,“师兄,夜深了,仍不归么?”

    他咬住银钗,唇齿翕动,生出靡艳之色,“九娘当真如此狠心,要赶我走么?”

    楚姜心头一热,竟是愣了一瞬,片刻后便醒了神,恼羞成怒地想他竟以美色惑人,闭上眼道:“师兄每每夜来,传出去也不像话。”

    “什么话?”他以唇齿从她手中夺过银钗,弃在地上,在银钗碰击地板的铮铮声中,他声气低迷,“楚氏九娘,楚明璋,竟与山野莽夫暗夜来往,二人情意缠绵,互诉衷心,互许姻缘,是这样的话吗?”

    楚姜闭着眼,能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知道自己是玩火自焚了,便壮起胆子睁眼,看到他眼睫与自己的眉相抵,入目,是他挺直的鼻,向下,他的唇只差丝毫便要碰到她的鼻尖。

    她咬了咬唇,等着他的动作。

    然而他却停住了,只是呼吸更加急促,扑在她脸上的气息越加灼热。

    她不敢再激他,刚要伸手,被他叫住,“九娘,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如此已经过于刺激了,他该敬她,未有婚聘之书,岂能孟浪?

    然情之不可抑,便致忘形,放浪形骸。

    楚姜却大着胆子抬起了头,与他唇鼻相接,只蜻蜓点水的一触,她便盈盈笑着推开了他。

    “师兄,夜深,该归矣。”

    方晏被她如此眷顾,一时且无法平静,手撑在妆台上冷静着。

    楚姜自他怀间抽离,未料二人头发相缠,拌着她不能动。

    他见她眉一蹙,抚着她的肩笑问:“头油呢?”

    她嗔了他一眼,反手拿起头油,向两人纠缠的头发抹去,“我这头油,可就最后一盒了,还是我长姐从益州给我送来的。”

    “明日我叫人去益州置备上一箱子。”

    她抬眉,“三五盒也该用腻了,不过益州我没去过,将来我也要去瞧瞧。”

    他脱口笑道:“也可,那里有我一处……”

    见他稍有迟疑,楚姜笑问:“一处什么?一处贼窝?”

    他本也不想瞒她,“也算是,不过也是正经贼窝。”

    “贼窝还有正经的?”

    “专挑富人们做生意,只挣他们的钱,如何不是正经呢?”

    她慢慢分开头发,漫不经心问道:“什么生意?”

    “杀人越货的生意。”

    他本以为这话会吓到她,不妨她眼睛一亮,“便是我予你金银,你替我杀人?”

    他失笑,探向她的手,“替你杀人,不要金银。”

    楚姜轻哼着拍开他的手,“我又没有要杀的人,倒是师兄这样,怕是杀孽深重,哪日我要始乱终弃了师兄,这便是一条原因。”

    “你若始乱终弃我,我便夜夜探你闺房。”他见她终于将头发分开,心有不舍,俯身揽住她,“不仅如此,我还去长安哀告,这楚明璋玩弄我青春年少,见我容颜老去,便弃了我,如此无情女子,必引世人口舌。”

    她攀着他的胸,仰头道:“那我便说是这郎君先欺我哄我,骗我青春年少不知事,哄得我以为他是朗朗君子,不想他是个登徒子,探我闺房,久久不离,坏我声名。”

    他又欲开口,门外响起了楚衿的声音,“采采,九jiejie睡下了么?”

    方晏咬着她耳尖,“说睡下了。”

    她忍住笑,“当真么?”

    而不等他出声,她便向外道:“我睡下了。”

    楚衿直乐,“哈哈哈,九jiejie真傻,睡下了怎么会出声呢?”

    她抵着他的胸,笑得满脸得意,“是啊,我真傻。”

    方晏哑然,乍然神色低落,“我明日便要去长安了,却不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在朝夕,思卿朝暮。”

    她推开他,“便等三十朝与暮。”

    他无奈地摇摇头,从怀中递了块牌子给她,“每至一驿,以此令牌示于驿外茶寮之主,便能得我消息。”

    她伸手接过,忽生不舍,门外楚衿却又唤了一声,方晏翻身出户,笑着与她对视了一眼,“九娘,我等你来。”

    她握着令牌,笑着点了点头。

    夜深时,楚衿在她床上滚了一圈,懊恼道:“九jiejie,方才我睡了一觉,神仙也不曾再来,看来是真的不会再有机缘了。”

    楚姜随口应答了一句,抚着袖中那块令牌,怀着缱绻入了梦。

    作者有话说:

    1孟郊《寒溪》2《诗经召南-野有死麋》

    第93章 长安

    审查出刺客是太原郑氏所派的消息并未外泄分毫,对外只说是刺客嘴硬,留待入京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