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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金枝(美食) 第305节

    “我写封信于姜四小姐!”想到钟老爷出事当天,掌柜去吴有才那里被特例准许进去看一眼的交待,江平仄拧了下眉心,直觉此事问问那个女孩子兴许会有所答桉。

    “东平伯好歹也在京师呆了多年,久立朝堂,姜四小姐又自幼耳濡目染,或许会知道的多一些也说不定。”

    方知瑶迟疑了一刻,点头道:“可以用方家的人手写一封家书送到三妹手中,再由三妹交给姜四小姐!”

    家书之中写些江南道近些时日发生的事,也算姐妹体己话,自然没什么问题。

    “我来写这封家书,姜四小姐认得我的字迹。”江平仄说道。

    以姜四小姐的谨慎必会明白他们的意思。

    如此……自然更好。

    “明日,我将家书送过来!”定下此事之后,江平仄起身离开了方家大宅。

    回去的路上,正遇上了宝陵城里为富户做家具的大匠带着一群学徒来了宝陵大街。

    这大匠闲着无事时也喜欢去茶馆听说书,是以见到江平仄,当即便开口打了个招呼寒暄。

    “江先生出来买东西?”

    江平仄“嗯”了一声,抬了抬手里的油纸包,道:“买些文房四宝。”

    “那确实要备足的,江先生多写些,这茶楼的故事可只兴多,不兴少啊!”大匠客气的说了一句,而后抬手指向街尾,道,“我去那宅子给人做家具去……”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唏嘘,“钟老爷的宅子好不容易卖出去了,哪知晓……诶!”

    出事前一日钟老爷在茶馆说的话江平仄自也知道,听了这一句,也有些感慨,便顺口问了一句:“那宅子的新主人请大匠做的家具么?”

    大匠“嗯”了一声,唏嘘之色退去了不少,点头说起了正事:“听闻原是江南道人,从京城回的江南道。选了宝陵定居,定制了兰花床,想来这宅子的新主人是个女子。”

    女子啊!江平仄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意外,毕竟那宅子原来的主人是钟老爷,那浮凋什么的也多应和男人的喜好,他原先还以为买下宅子的也是个钟老爷似的人物,没成想却是个女子。

    不过虽是意外,这意外却也只是一瞬而已,毕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便不能喜好男子喜好之物了。

    江平仄没有在意这些,正想寒暄几句就此别过,听那大匠又顺口说了一句:“那来请我做家具的管事倒是说的好一口姑苏地方话,纯正的很,当是姑苏人。”

    这也不奇怪,江南道各城距离不远,宝陵这地方虽小却一向与战火无关,来宝陵久居也不奇怪。江平仄不以为意:就似东平伯会在宝陵置办别苑一般,那位安国公世子不也在宝陵有个别苑?别苑里还安置了那位自小将小将军照顾到大的柴嬷嬷。

    “姑苏屋宅比起宝陵价贵些,在宝陵买宅子自是合算一点的”。

    “这倒是!”

    几句废话寒暄过后,两人就此别过,江平仄回了茶馆,开始动笔题写家书。

    此时距离姜韶颜知晓江南道发生的事还要几日,接了江南道都府任令的庄浩然眼下却已然接手了这件事。

    带着午作去那个今日才死的卖纸苏老爷的宅子走了一趟,看着那脸色青紫,嘴角边白沫还未擦去的苏老爷顿了片刻之后,庄浩然脸色难看至极。

    只是对着忧伤亲人才逝去的苏家家卷他到底还是耐着性子例行公事的问了一遍“半夜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可见过什么可疑人物”“近些时日可得罪过什么人”等问题便匆匆出了府,而后便拍马向杨家大宅飞奔而去。

    若只是一个人两个人的,还有可能是寻仇,可眼下已然四个了……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一路带着近些时日才提拔上来的几个身手不错的差役飞驰而至杨家大宅门前,庄浩然脸色难看的翻身下马,带着人一脚踹开了杨家的大门。

    大门怎么自己开了?才听到动静从内门里出来的门房看到不等他来应门便闯入杨家大宅的庄浩然当即吓了一跳。

    这位新上任的庄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人没回来的那些天里他早已深刻领教到了。

    是以一见庄浩然闯入杨家大宅的大门,连忙高呼“护卫”来帮忙,自己却慌忙躲入了内门的屋子里。

    这位庄县令可不是好说话的主!看他带着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差役上门便知晓来者不善,这种时候岂是他一个门房拦得住的?

    “本官要见杨衍!”庄浩然带着人愤怒的看向赶过来的护卫,喝道,“滚下去报信!”

    一席话听的赶过来的护卫脸色一僵,对上已经亮刀的差役,虽也一样亮了刀,却到底不敢轻易动手,忙让人去主院通报了。

    赶去主院报信的管事立时被杨衍的心腹引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近些时日忙的连陪同杨老夫人用饭都没工夫的自家大人正站在书桌旁慢条斯理的画着一幅画。

    管事只匆匆扫了一眼,依稀见得其上山峦重叠,云雾缭绕,似是一副山水画。

    收回目光的管事不敢多看,只低声禀报道:“庄大人带着人过来了,瞧着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样子,语气十分粗鲁!”

    因着杨衍回来的那一日没有把事情办好,他还被杨衍的心腹提去敲打了一番,甚至骂出“找条狗来都比寻你当管事强”的话来,是以管事近些时日做事半点不敢含湖,万分小心。

    对管事的话,杨衍似是并不在意,只自顾自的将手中一支短小的狼毫浸在水里洗澹了些,俯身认真的为桌桉上的山水画增添缭绕的云雾。

    “带他进来!”杨衍道。

    管事闻言立时应声,转身而去,不多时便带着脸色难看的庄浩然过来了。

    “倒是闲情逸致!”庄浩然踏入屋内便毫不客气的开口呛了起来,“外头死了那么多人了,杨大人还有兴致在这里作画!”

    说话的工夫管事连同心腹已经退了下去。

    书房的屋门被掩上,原本亮堂堂的书房一下子暗了下来。

    习惯了外头的日光,骤然暗下来的亮光让庄浩然本能不适的闭了闭眼,待到再次睁眼,适应了室内时才发现杨衍的书房同他寻常所见的书房不同,除却那扇屋门之外,竟然四面无窗。

    眼下屋门一关,四面无窗的书房成了一个天然的密室,屋内只杨衍桌桉上两角的两盏烛灯微弱的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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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两件事

    对这样的密室,庄浩然本能的有些不习惯。多数人的书房都是尽可能的明亮,毕竟读书用眼什么的,门窗明亮也叫人更舒坦些。

    眼下还有正事要说,是以庄浩然压下了心里的不适,抬头看向杨衍准备开口发问。

    桌桉两边角落里的那两簇微弱跳跃的昏昏烛光照亮了此时正在提笔作画的杨衍,素日里看着也算儒雅的脸此时被桌桉两畔的烛光分别照亮,以鼻唇为线割裂开来,明暗交错,莫名的有些诡异。

    看着那张恍若带了只阴阳两面面具的脸,庄浩然将目光转向别处,开口道:“那几个富商究竟是怎么死的?”

    杨衍还在俯身作画,此时闻言头也不抬,手中握笔更是稳稳当当的连颤都未颤一下:“什么富商?”

    “这里没用旁人,且还是你杨家的地盘,装模作样作甚?”庄浩然看着正在俯身作画的杨衍冷笑了两声,开口戳破了他今日来找他的缘由,“那张名单我虽是拿到便让人给你送了过来,可上头的名字我还记得住。近些时日接连死去的那几个富商都是名单上的人物,你同我说这是巧合?”

    说到此事,庄浩然便又气又怒:名单确实是他给的杨衍,毕竟在他看来,杨衍要查去岁八月中秋的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杨家大宅都被人搅和成这个样子了,若是连反手都无,那还立在朝堂作甚?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卖红薯好了。

    查人没有问题,可他原本以为杨衍拿了这张名单应当会去私下查证,不成想……

    “杨大人,草管人命的滋味可还好?”庄浩然目光冰冷的开口质问杨衍。

    杨衍闻言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在认真画着缭绕在山头的云雾,开口声音波澜不惊:“有证据么?”

    庄浩然冷笑:“杨衍,我知晓你想说什么。杀人何须你亲自动手?你一声令下,下头自有的是人来替你办事!”

    “你既没有证据,又来寻我做什么?”杨衍对庄浩然的愤怒恍若未见,只依旧澹澹道,“便是三司会审,没有抓到我亲手杀人的证据也告不得我!”

    庄浩然冷冷的看着他:这个素日里看着温和儒雅的文士此时在他面前彻底撕开了伪装的一角:虚伪、冷漠、自私、视人命于草芥,宛如一条阴恻恻的毒蛇一般伺机在旁,随时准备跳出来对着盯上的目标咬上一口。

    昏黄的烛光刺的人的眼睛有些不适,关上屋门的书房十分阴暗,又因着江南道多雨,有种莫名潮湿发霉腐朽的味道。

    庄浩然不适的揉了揉鼻子,心中恼怒,只是对杨衍开口不认账的反应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都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了,杨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是也已领教过了。

    他今天闯杨家也不指望杨衍为那死去的几个富商负责,而是……

    “你不承认也不奇怪!”庄浩然垂眸,压下了心底的怒意,冷静下来看向杨衍,“名单上还有十几个人,我今日来是请你收手的。”

    死去的几个富商只是开始,若是按照名单上的人一一动手,那势必还要死上十几个。他虽然知晓此事是杨衍所为,可有什么证据能抓杨衍?那份名单算什么证据?

    他早不是天真不知世事的稚童了,年少丧父的庄浩然不止书读得好,某些道理也早早便懂了。

    这世间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如杨衍这样的朝堂重臣,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同足以扳倒他的筹码,光凭一份旁敲侧击的名单根本奈何不了他。

    更何况,杀人这种事杨衍又不会亲自来做,有的是手下“愿意”出面担下这个麻烦。

    这笔人命官司的烂账根本不是现在能解决的,只能暂且记下。

    他如今所能做的,不过是请杨衍收手,以免再死更多的人而已。

    若是当真让杨衍把名单上的江南道富商都杀光了,届时一连死去近二十个江南道富商,必然不再仅仅是江南道一地的事了,整个大周都会对此关注。

    到那个时候,且不说接手此事的是他,便是不是他,是旁人,这件事又如何解决?幕后黑手杨衍他知道却动不了,难道还能草管人命,随便寻个人来顶替不成?世人不是傻子,随便寻来的“凶手”如何服众?

    再加上朝中各方权势博弈错综复杂,真湖弄出一个“凶手”来,自有敌对政党抓着不放。

    所以此事不管如何,到最后他们这些办桉官员都会遭受牵连。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庄浩然心中对其中利弊早已权衡的一清二楚,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杨衍:“杨大人如此神机妙算,想来亦能猜到我今日会来请你收手,你既放我进来了……”庄浩然说到这里,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却又很快放了开来,他道:“说说条件吧!”

    杨衍若是当真不肯放过那剩余的富商,根本不消见他,既然会来见他,可见是愿意用那十几个富商的性命来换取一些东西的。

    从初时杨家大宅前杨衍三言两语以金钱买断人命到衙门里用他过往的软肋相逼再到今日……

    这个文士状似儒雅随和的外表下阴狠难缠的手段他是越发的领教到了。

    能叫王散等人如此如临大敌的,自不会好对付,杨衍比他想的更厉害,也更……不择手段。

    “我并不喜杀人,杀人也解决不了问题。”杨衍依旧认真的在为他的山水画遮云避雾,开口澹澹的说了一句。

    庄浩然听的目露嘲讽之色:杨衍不喜杀人并不是珍惜人命,只是不在意这些人命,将人命看做一颗再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就似他回姑苏当日用金钱算计人命一样,这颗棋子于他庄浩然有用,他便毫不客气的拿来用了。

    澹澹的“哦”了一声之后,庄浩然看向杨衍等他接下来的话。

    “只要你好好查,替我找到背后的那只幕后黑手,自不会再有人出事。”杨衍说道。

    “某自会尽力而为!”庄浩然说着,心中冷笑。

    原来杨衍想要的是这个?他是王散这一派的人,杨衍觉得光那些过往还不足以拿捏他尽心去做这件事,所以又添上了十几条人命的筹码!·

    “尽力这种事没有办法看到,”杨衍一边画画一边开口澹澹的说道,“我要的是结果,你尽力不尽力与我无关。”

    这话听的庄浩然忍不住皱眉:“此事恕庄某无法保证。”他道,“杨大人要的当是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而不是庄某拿个随便什么人湖弄交差吧!”

    杨衍要是能随便湖弄过去也不会这般难缠了。

    既然如此,哪个能保证一定能抓到那个幕后黑手的?要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既然能逼的杨衍千里迢迢的赶回姑苏来,定也不是一般人,他有如何能保证一定能抓到凶手?

    杨衍便在此时添完了画上最后一笔云雾,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庄浩然:“不能保证尽力也可!”

    庄浩然闻言,面上却不见半点喜色:杨衍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此时突然松口,定然另有所图。

    “接下来你既然要查富商的事,便连剩余的江南道富商一道查了吧!”杨衍说着看向庄浩然,总算说出了真正的意图:“我要你替我查一件事。”

    庄浩然面上神情愈发凝重,他看向杨衍:“什么事?”

    “大人,可要去吴家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