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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参见陛下。”辞柯微微福身,眼睫低垂,只看着脚面绣花鞋里露出的一片薄绒。 皇帝的眼神不断打量着她,忽然道:“不愧是秋儿的内亲,如今倒是出落得貌美,有几分秋儿方进宫的模样。” 他这话本意拉近君臣距离,却不知辞柯听后脸色一白,更是厌恶。 一旁的周鸿连忙拱手赔笑:“臣惶恐,不知陛下亲自叫微臣来,所为何事?” “不是政事,不必拘谨。”皇帝懒洋洋后仰,将手放于膝上,“方才朕同几个皇子谈家常,忽而想到亦儿竟还不曾婚配,听闻亦儿常去周家,便想着问问周少卿的意见。” 周鸿瞠目看向皇帝,又连忙低头。 “六殿下赏识微臣,常与微臣切磋是微臣荣幸,微臣不敢有什么意见。”虽刚被寒风吹过,但话音刚毕,周鸿就已然满头细密的薄汗。 皇帝发出几声干笑:“周少卿不必拘谨,朕便直说了,如今周家是你当家,长兄为父,这赐婚之事还须得过问你的意见。” 辞柯的心猛然下落。 周鸿万万没想到竟是说亲,薄汗很快便攒成汗珠,沿着脸滚落。 他虽不曾知晓叶犹清回京,但却知道辞柯苦守两年多就是在等叶犹清,如何敢答应。 “陛下,臣身份低微,官位更是上不得台面,如何敢同皇家结亲,折煞微臣了!”周鸿连忙道。 他用余光看见辞柯被她自己掐白了的手心,连忙身子侧了侧,尽量挡住皇帝的视线。 皇帝则笑着打量二人反应,摇头道:“如今周将军乃为国捐躯,若是周将军健在,以他官居一品的能耐如何算得低微,应正相配才是,何况朕赐婚正是以慰周将军在天之灵,不必心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不仅是皇帝,也是亦儿的父亲,若周少卿没有异议,朕便亲自书一道圣旨,赐婚于二人如何?”皇帝道。 若是旁人周鸿大可拒绝,但皇帝亲自说亲,若是拒绝,便是当面拂了皇帝的面子,若皇帝一怒,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知晓辞柯脾气,若是真逼她,她怕是连寻死的事都做得出。 大殿安静,门外风声呼啸,如同怪物嘶鸣,更令人焦灼。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臣女不愿嫁。” 一旁围观的宫人顿时屏息,无人敢去看皇帝神情,谁都不曾想到这位周家姑娘竟会这般大胆,敢公然打皇帝的脸。 皇帝面上拂过几分怒色,手抵在脸上,直直看向辞柯。 “朕问的是你兄长。”皇帝说。 “回陛下,即便兄长应下,臣女也是不愿的。”辞柯美目低垂,旁人只能看见精巧高挺的鼻梁,以及她额间落下的几缕碎发。 一旁的周鸿忙去扯辞柯的衣袖,阻止她再言语,抬头道:“陛下,舍妹不懂事,您……” 皇帝扬手将他话音打断,抚衣站起,他身躯硕大,这般走近时,颇有几分压制。 “怎么,是我皇家配不得?”皇帝放轻了语气,听着却更令人心惊rou跳。 这话一出,众人便知道皇帝被拂了面子真的恼了,殿中一时憋闷如牢笼。 “是臣女配不得。”辞柯回答。 “那朕说你配得。”皇帝停于辞柯三步开外,负手盯着她。 辞柯下巴在颤抖,身子却还是笔直不动,傲然立着。 皇帝目视着她,脸部皮rou绷得紧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口:“朕还没见过你这般大胆的女子,竟敢公然同朕叫板。” 周鸿在一旁汗如雨下,直到看见皇帝同辞柯擦身而过,宫人们连忙拿着裘衣跟上,乌压压涌过辞柯身边。 “对天子不敬,今日便在殿外跪着罢!” 皇帝声音冷然,身躯开门远去,风声更大,呼呼掀起桌上纸张,周鸿气得扯过辞柯:“周辞柯你不要命了!” “万一陛下追究如何!”周鸿第一次冲辞柯发怒,将自己的拳头拍得啪啪响。 “左右不过一条命,罚便罚了。”辞柯嗤声道。 周鸿又气又怕,眼前发晕,手忽然扬起,举在半空却始终没有落下,最后狠狠拍打自己衣袖,眼看着辞柯大步走出门外,屈膝跪在冰冷的石砖上。 这日正赶着天气不好,明明已入春,却比冬日里还冷,大风呼呼刮了一会儿,竟刮出几片细小的雪花,打在肌肤上如同针扎。 午时过去,雪不见停,反而更大了,而地面又留不住雪,落地化成水,将女子单薄的衣衫浸湿,流入膝盖处。 叶犹清听到消息时,人还在屋里安坐,被六皇子站在远处射的箭惊回了神,箭矢扎着一张纸没入木柜,她用了好些力才拔开。 看到内容后,她狠狠将纸张撕成碎片,扔入取暖的炉火,抬手将睡得迷糊的十里拉出被窝。 “要我帮你,你先帮我把暗中的人引开。”她敛眉道。 即便如此,待她赶到之时已是黄昏,地上有了积雪,一踩一个脚印,叶犹清蒙面扮作六皇子的侍卫,被她偷偷带进了宫。 这应当是汴京最后的一场雪,雪如同碎棉花一样扑簌簌往下落,人走在雪地里没一会儿就僵了,路上没什么宫人,叶犹清虽六皇子快跑着来到甘露殿外时,迎面被一双温软的手拉住。 周子秋身上披着厚重的裘衣,脸颊苍白,看上去病恹恹的,却用红唇遮盖了这种病态,她没说话,扯着叶犹清绕过甘露殿外的宫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