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场

    周六，叶蓁蓁履行约定，和徐知砚一起来到时装周看秀。方燮的秀在最后一批，晚上八点开始。

    进场后她就被冷气扑了一身，打了个哆嗦。徐知砚关切地看了她一眼，她摇头：“我没事。”

    两人在前排坐下，紧邻着过道口的摄像机位，不管男女，每个人都得把脚贴紧了座椅，以免挡到镜头。

    大秀开始前就有许多人在拍照。拍照这件事简直是秀场的常态，从进入展演的范围开始，长枪短炮、手机、拍立得，各路人马疯魔一般拍个不停。

    入场前拍几张，走红毯拍几张，入馆后再拍几张，然后看秀更是全程不停，摄像设备始终保持打开状态。

    叶蓁蓁对此不太能理解。

    她认为无意义的拍照与网络曝光只会让自己的信息在网络上无所遁藏，这不是一种安全的做法。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该怎么从一张照片挖出一个人，所以不会轻易做这种蠢事。

    “520，你帮我处理一下。”她命令道。

    “好的。”520奉命，迅速去处理那些可能拍到她影像的视频和图片。只要联网，它就可以删除它们。

    确认此事没有纰漏，叶蓁蓁把心思转回来，专心看秀。

    大屏幕上显示即将开场，倒计时过后，冷气嗖嗖的场馆便陷入一片漆黑。谢天谢地，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之后。

    音乐缓缓进入。

    优雅的大提琴开了个好头，伴随着主题的进一步叙述，一轮弯月从一侧升到半空，3d投影投在顶上，星光闪烁，璀璨的星河流转，然后灯光逐渐亮起，乐声变得轻盈响亮，流萤与碧树出现在了舞台两侧。

    伴随潺潺水声和梦幻的竖琴声，高挑的模特从月亮高挂之处走下来，身披白衣素纱，如同飞行的仙人，从t台飘过，夸张的发饰掩盖面孔，显得神秘又圣洁。

    她们身着流水般的光滑薄绸，精巧的立体刺绣织缎还有剪裁精妙的薄纱，在灯光下如同穿着流动的金子，闪闪发光。头饰则以自然元素为主，花朵、绿叶、飞鸟、游鱼，富含古典元素。

    与之相比，妆容显得寡淡许多，但也因此没有喧宾夺主，凸显出服装的本身的高雅质感。

    短短的十五分钟的时装秀让观众们目不暇接，一排排手机对着正在走秀的模特，仿佛某种特殊的欢迎旗帜。

    “看来方燮说他最近每天睡不到四小时，的确不假。”叶蓁蓁说。

    520说:“是这样的。在大秀开始前，设计师至少要为此忙活一个月，遴选模特、布置场地、确认舞台效果，更别说在这之前的成衣设计和打版了。方燮昨天凌晨才睡，今天早上从五点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顿饭。”

    “哦…这样啊。”叶蓁蓁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拿起手机cao作了什么，接着很快放下。

    ———

    大秀最后，方燮作为设计师短暂地跑出来露了个脸，然后很快退场。

    几乎是立刻，她收到了一条来自他的新消息：“你觉得这场秀怎么样？”

    这是刚下台就给她发消息了吗？

    与此同时，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jiejie，你觉得这场秀如何？”

    她的目光转向徐知砚，想了想：“今天看的几场秀里，这场感觉最有灵气。”

    “没想到你会给这么高的评价。”他笑了笑，“服装还不错，比起这个，舞台设计似乎更加惊艳。”他迂回地赞同她的话。

    可以看出，他对这种风格不太感冒。叶蓁蓁微笑着点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继续夸赞起这场秀的精彩。

    至于她真正的看法，那并不重要。她只需要表现出对这种风格的偏好就够了。

    正如她今天所穿着的米色休闲西服，简约、素淡、颜色饱和度低——这正是方燮所喜欢的风格。

    通常来说，喜好这种风格的人多少有点性冷淡，她的思绪不自觉走偏。

    叮。来自方燮的消息又发过来了，这次他问的是“在哪”。

    叶蓁蓁和徐知砚说了声稍等，然后回复他：“在vip区。”

    那边回复：“想来后台看看吗？”

    后台？她皱了皱眉，她对这些乱糟糟的地方可没什么兴趣——不过，这却是甩开徐知砚的一个好借口。这小子从上午就一直跟着她，可不要太粘人。

    她不禁想起上午刚到这时的场景，她的车才停好，车窗就被人敲响，徐知砚站在窗外爽朗笑着，还说“真巧”，然后就拉着她去看秀了。

    她比约定早到本来是有其他计划，被他这么一打岔，只好取消掉。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小子和他哥哥如出一辙。

    叶蓁蓁飞快地打了一个“好,转头和徐知砚抱歉道：“知砚，有朋友来找，所以我可能要先离开了。接下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徐知砚有些失望，他本来还计划了一家餐厅，打算和她一起去的。

    叶蓁蓁敷衍道：“下次吧，下次我陪你去吃，好吗？”

    “下次，具体是什么时候？下周周末？”他不依不饶，还试探道：“等龙虾过季，这道菜可就吃不上了。”

    龙虾过季管她什么事，她有些不耐烦。

    她冷下脸，徐知砚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寒意，搂着她的手顿时僵住，声音也下意识地弱了下来：“…jiejie既然有事去忙，那…下次再聚也可以。”

    识相就好。她重现挂起微笑，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乖，听话。”

    两人如同感情很好的亲姐弟一样依依惜别，接着，接引的工作人员来找，叶蓁蓁便跟着她走向后台。

    来接引的是个年轻女孩，挑染粉色头发，穿着黑色吊带和短裤，手腕和脚踝上都纹了纹身，看起来很有个性，她的笑容也是淡淡的，在确认叶蓁蓁身份之后礼貌问：“需不需要我帮您提东西。”

    叶蓁蓁拒绝了。

    “好吧。请您跟着我往这边走，注意拿好东西，这里人有些多。”她护着叶蓁蓁走向员工通道，又经过了两道门才来到后台。

    秀场的后台比想象中要简陋一些，有临时架起的各种设备，裸露在外的钢架和大灯，还有四周围起的幕布。一列列熟悉的时装挂在流动衣架上，在明亮的大灯下反而没有舞台上的那种华丽质感。

    即使演出已经结束，后台依旧非常热闹，进来时狭窄的过道站满了人，里间，模特和工作人员站在一起拍照、庆祝，还有人送上花束、发放纪念礼物。

    这时候不是规定的媒体开放时间，但像她一样的外来人士却不少。有工作人员的朋友，有模特经纪人，有品牌方的高层，还有一些带着其他目的的人混入其中。

    叶蓁蓁扫了一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520说这是几个蹭了媒体席的艺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见品牌主理人一面，然后让随行媒体拍上张“亲密攀谈”的照片，好回去发通稿。

    不过他们还没有找到机会，方燮正在一张空置的梳妆台旁接受采访，长枪短炮对着他，记者快速提问，他则简短回答。

    叶蓁蓁没有走近那个嘈杂的圈子，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闲适地等了一会。

    简短的采访很快结束了，这个记者退场，其他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方燮抬手拦了拦，突然回头望向叶蓁蓁这边，他笑了下，向她走来，把闲杂人等都抛在了脑后。

    “蓁蓁。”碧绿的眼眸里溢满柔光，让那张有些疲惫的脸都亮了起来。

    叶蓁蓁送上她带来的花：“祝贺你，这次的秀真的好极了。”

    方燮接过小而精致的花束，粉蓝色的搭配，色彩柔和，花朵品种珍贵稀罕，能看得出来其中所费的心思。他开心地接过，俯首轻嗅，闻到了其上的清新的芬芳香气，便招手让助理帮他妥善收好，说要放在工作室里。

    叶蓁蓁笑他：“你还打算每天欣赏不成？”

    他一脸理所当然，无声说：不可以吗？

    “好吧。”她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乐不可支，“我本来打算要是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送你一束花，现在看来好像一束就够了。”

    方燮半揽着她，靠在她耳边说：“一束也好，两束也好，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会好好收下的。”

    她甜甜地笑起来。

    两人穿过人潮，走向建筑后方的休息室。方燮本来就是懒于社交的人，她的出现正好给了他逃避的借口，让他不必面对那些没有必要的寒暄。

    他的这种性格在这个圈子里比较少见，不过因为背靠兰辛这个奢侈品巨头，倒是没有什么人敢置喙。

    休息室的门一关上就是一个小天地，虽然外头的嘈杂只隔着一层门板，依旧清晰可闻，但是陷入恋爱的男人此刻眼里心里已经只剩下了她。

    他握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坐在小沙发上，嘴角弯着轻盈的笑，定定地凝视着她。

    自从上次表白后，好像突破了某种界限，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方燮不再是原来不咸不淡的态度，反而变得十分主动。

    临近大秀的一周，他不仅忙里偷闲和她吃了两次饭，还每天定时打来一通电话，似乎是打算把这个当做一个习惯去养成。

    他的态度很认真，认真到让她产生了一种仿佛不久之后就会和他迈入婚姻殿堂的错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叶蓁蓁想到这里，眉头轻蹙。

    方燮刚想问她怎么了，她忽然惊了一下，有些懊恼地拿出一个纸袋。

    “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今天你应该一直在忙，都没有好好吃饭吧。现在可以趁着休息吃一点，垫垫肚子。”

    她把带来的便当打开，里面是一碗热粥，还有两碟爽口的小菜，比起外头装饰华丽的蛋糕点心要简陋多了。

    不过对于一天下来只啃了几根能量棒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慰藉。

    方燮愣了一下，设计师这个职业总是免不了与胃病挂钩，他也一样，常年携带胃药在身边，今天忙着大秀顾不上其他，他本来只打算吃点药挨一下的。没想到她体贴到了这点。

    他的心脏像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泛起酸涩和暖意：“谢谢。”他有些感动地笑笑。

    她好像对他施了魔法一样，总能提前通晓他的想法。

    “怎么苦着脸，是不喜欢喝粥吗？”她坐过来，皱着眉头关切地看着他，温热的指尖擦过他的眼角，动作温柔。

    “就是…有些感动。”他眨了眨眼，很快掩下失态，笑道：“这是什么粥？”

    “是皮蛋瘦rou粥，我听说谢琅说你喜欢吃这个。”她把餐具递给他：“给，赶快吃吧，待会不是还有afterparty吗？”

    他关注到她的前半句话，不禁有些醋意：“谢琅？你经常和他来往吗？”

    叶蓁蓁干脆舀了一勺粥，堵住他的嘴，轻轻带过：“有些投资上的往来。”

    她接着问晚上的安排：“afterparty也是在这个会场吗？”

    方燮说：“不是，是去附近的一家酒店举办。”说到这里，他有些郁闷，要是别人的秀还好，自己的秀，这个聚会就不能不去，而且他还有几个社交的任务要完成。

    “别担心，”她绕到他身后，从背后轻轻搂住他，“要是觉得应付不过来，还有我呢。”

    “你也一起去？”他抬头，额头恰好抵着她的下颚，忍不住闭了闭眼，摩挲了一下。

    “本来没这个打算的。”她探过来贴了下脸颊，笑道：“但是看你这么累，又这么可怜，我好像没办法不去了。”

    “你欢迎我吗，方燮？”

    他当然说好。

    她满意地扬唇，入场券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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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抱歉，昨晚写完又登不上来了，所以才更新

    小声bibi：所谓afterparty是奢侈品牌大秀后惯例，汇集名流，相当于浓缩的上流社会，女主自己可以去，但是有人介绍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此处时装周泛指时装秀的会展场所，通常来说一个时装周里有多个会场，各个品牌在不同地点、不同时段办秀。理论上可以一天跑多个秀，这是很多时尚主编和买手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