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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灼点了下头,没吭声。他对这些亲戚没什么兴趣,更别说二叔家的。 这时奶奶忽然从后面叫他,程灼转过头,看她跟他说了堆听不懂的玩意儿。 程灼愣在那边。小姑姑给他解围:“你奶问你要不要吃蕹菜的。” “瓮菜是什么?”程灼拧着眉,没听明白。 “就你奶在择的那个,你们那儿应该有的吧?” 有当然是有。“空心菜啊。”程灼走过去看了眼,“吃的。” “知道你要来,中午就做上烧白了。鱼块红烧好不好?再炒两个素菜,虾你喜欢煮的还是炒的?鸡也买了。” “随便吧,都行。” 程灼不是不识好歹,这种过度的热情让他有点接受不能,因为其实他实在不觉得这里的菜式他能吃得惯,做多了吃不了浪费粮食是其次,就有点浪费人情。 他不太喜欢这样。“不用做这么多,”他想了想,补了句,“我胃口挺小的。” “这哪行,年轻小伙子!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吃啊?别跟姑姑客气,这几年咱们这里生活也好过了,菜都是乡里乡亲种的,不花什么钱的。” ……就不是钱不钱的事,程灼根本不在乎钱,他一条内裤都好几百呢。 可他总也不能说,“别做了,我怕你们做出来我根本吃不下去”,这种话他最多跟程光宗讲,跟姑姑说是不可能的。 何况奶奶还在,老人家这么热情地帮他准备晚饭,他能说点什么? 拗不过人情,程灼抿了下嘴,手插兜走出去了。 不过还好,最后晚饭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吃一点,至少有三个菜他能吃得下去,就多吃了几口。因为这事,姑姑们和奶奶好像都挺高兴的。 两个姑姑饭后帮着亲妈收拾完碗筷就先后回去了,程灼看了一楼的那个钟,才八点多,四周就全都安静下来。 村里星星点点有几盏灯,没几个人在外面游荡。 奶奶关好厨房门回来,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但程灼看得懂招手,他跟着奶奶回了屋,看见她准备关小楼的门。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屋子里好像没看见自来水。 厨房……好像也没有,那晚上做饭的水哪里来的? “不洗漱吗?”程灼在她关门前问。 奶奶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茫然。 “刷牙,洗脸。”程灼都不指望能洗澡了,连比带划地说,“不洗漱吗?” “啊……”奶奶恍然,好像是听懂了,拉着他来到屋外。 他这才发现厨房外放着个到他胸口的大缸,奶奶移开上面的木盖子,从旁边地上抓了个红色塑料盆给他,做了个舀水的动作。 程灼:“……” 这就是程光宗给他准备的“清醒清醒”。 他现在是挺清醒的,紧接着就是愤怒。这愤怒不是冲着环境,不是冲着奶奶,而是他那位牛逼哄哄的亲爹——程光宗能不知道这里连自来水都没有?他就是故意的! 奶奶不用自来水可能是习惯了,可程灼,他这十几年的人生里,何时体会过用水还需要从水缸里舀的滋味??? 难怪姑姑她们要问他,去不去镇上住。 镇上至少应该有自来水吧? “我去拿牙刷……”程灼压了压火气,跟奶奶说,“你晚点关门。” 奶奶问了声,好像没听清楚。 “我说,晚一点关门。”程灼放慢语速,“等我洗完再关。” 奶奶是能听懂普通话的,但是得说慢一些。 跟她说定了,程灼才上楼。他那两个大箱子就躺在地上,他既没全程看着那女人整理,到这里以后也没打开过,想拿牙刷还要找。 先开第一个,哗啦啦掉出来一堆书。 程灼:“……”什么玩意儿。 他在第二个箱子里找到了自己的牙刷和毛巾,那女人给他塞了支他平时用的牙膏,但是没把牙杯给他,估计是故意的。 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那女人替自己装了电动牙刷的充电器。 程灼这会儿既没有心思整理行李,也不想计较,把牙膏挤好带着牙刷毛巾下了楼。 那个舀水用的红盆很旧,不过借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看还算干净。 他不知道漱口的脏水要往哪儿吐,看来看去,又进屋问了次奶奶。 奶奶走出来给他指了指附近的沟。 程灼:“……” 他觉得他绷了一天的镇定今晚都要破功。 但是人在困境面前的潜力是无限的。 没地方挂毛巾,他就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撩起袖子用红盆舀了点水出来,用手捧着漱口,勉勉强强把牙刷完了。 洗脸倒是简单,就是初春的夜晚天冷水也冷,等他好不容易洗漱完,饭后那点叫人昏昏欲睡的疲惫都没了。 这下可真的是“清醒”。 湿了的毛巾没地方挂,他转了一圈也找不到能挂的地方,实在不想再跟奶奶比划,干脆拿上了楼。 睡觉的时候,那楼梯是要收起来的,就成了二楼的地板,二楼因此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把毛巾搭在木头椅背上,牙刷搁在桌子边缘,湿掉的那头悬空。随后,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开始整理行李。 刚刚掉出来的书原来是各种课本还有他根本没动过的教辅,在家的时候是放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可能根本就没检查哪些需要哪些不需要,语文的《五三》没带,夹了两本根本考不到的选修课本,其他科目也是零零散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