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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种变相的谋杀,像瘟疫般迅速蔓延了他整个大学生涯,几乎淹没了他。 迟斌受不了了,选择退学。 他从穷乡僻壤里走出去时万人欢送,带着瘸腿和伤痕回来时无人相迎。 小村子里消息闭塞,谁家鸡狗打架都是大新闻,更别说因为丑事被逼得退学回家的迟斌,一时间,他成了肮脏的,污秽的代名词。 老父亲觉得丢脸,气得一病不起,三个月后就撒手人寰了。 迟斌陷入了人生的困境,惊恐害怕之下他只能逃避。迟斌开始酗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任南野被柴火熏得呛,他清清嗓子:“你为什么不告他?” “为什么?”迟斌冷哼一声,“我曾经向法院提起诉讼,性||侵属于刑事案件,从侦查开始,到审查起诉,再到一审花销都不小。” 迟斌粗鲁地抹了把脸,死盯着任南野:“我没钱,拿什么告?” 任南野直直的迎着他的目光,没回话。 须臾后,任南野又问:“怎么会想到去登山呢?” 迟斌吸了口烟,偏头搓着腿脖子,烟圈在他侧脸画了一条弧线,以至于看不清他的眼。 沉默良久,迟斌才说:“登山视频是假的。” 任南野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话。 白汽缭绕,迟斌被烟熏得眯起眼,从视觉上看,总感觉他眸里有水光。 “我越想越恨,恨那个人渣毁了我的人生,我在微博上写下全部的事发经过,但过了很久也没溅起什么水花。后来《掌上天下》看到我的博文,就找到了我。” 任南野立即嗅到了他话里隐藏的信息,开门见山的问:“你和掌上合作了?” “是。”迟斌点了点头,实话实说:“他们说新闻需要包装,有噱头才能引起关注。” 任南野嘴角扯开讽刺的弧度,心里暗骂狗屁。 如今流量当道,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无良媒体的营销手段不外乎几点,猎奇的标题吸睛,输出情绪带节奏,或者故意引发负面舆论,再进行下一步引流。 迟斌烦躁的抓头发,眼底泛起血红,说:“掌上答应过我,只要把新闻的热度炒起来,就会帮我找律师,向那人渣讨回公道。” 任南野凝眉弓身,双掌撑在膝盖上。 “我承认,视频是后期合成的,我没登过珠峰,”烟快要燃尽,迟斌用粗糙的手指头捻灭,颤抖的说:“但我在镜头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指的是他遭高校副教授侵||犯的事。 “钱呢,”任南野一针见血的指出关键所在,“被掌上卷走了。” 迟斌没料到网上会有那么多人捐款,他也不知道那是掌上真正的目的。 “不知道,也许吧,”迟斌的脸映在火光中,眼底有了泪光,“上了热搜以后,我想趁着热度打官司,但掌上不答应,我们争执了很久,没谈拢,合作就中断了。” 说到这里,迟斌面露痛色,“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睁着眼说瞎话,污蔑我抹黑我,靠这个引发第二次舆论狂潮。” 在这个人人都能毫无负担发表言论的网络时代,赞美和污蔑都显得那么廉价,时势造英雄不过是情怀骗局,拆庙毁神也不过一夜之间。 迟斌后来发了视频,他解释所有的起因经过,可是敌不过悠悠之口。 “捞完钱又开始装白莲花了,真是不要脸!呕呕呕!” “你怎么没被打死???听说人副教授都被你连累得丢工作,你怎么这么贱呢!” “谁家要脸的做裸||模?还不是出来卖的!” .......... 评论区几千条恶评,辱骂、反讽、玩梗,每一条都触目惊心,这些压根不认识他的人肆意隔着屏幕打下恶毒的字眼,宣泄自己的戾气,都恨不得他去死。 被营销号带节奏的愚民层出不穷,他们没有思想、没有主见、没有判断,只想吃瓜。 掌上不出意外,再一次成为赢家,一天时间涨粉十万,资本躲在屏幕背后数钱,舆论推迟斌上断头台,网友集体递刀。 而真相呢,谁在乎? 迟斌悲苦一笑,表情绝望又平静,“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英雄,是镜头把我塑造成了这个模样,我也没想过要拿那些钱,至始自终,我只是想要讨回公道而已。” 任南野慢慢的攥紧拳头,胸腔里压着一口喘不过来的气。 造假在业内不是秘闻,这一行不遵守职业道德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无良更没底线的他都接触过,但他仍然感到心惊rou跳。 “我也想过死,”迟斌抓着脏乱的头发,里面隐约杂夹着丝缕白色,他痛苦的说:“可我不甘心。” “我只是想要公道,为自己讨个说法,怎么就......”他将头埋进双膝间,喃喃道:“怎么就.....这么难呢。” 任南野手指微动,他很想拍拍迟斌的肩膀,但他没这样做,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该做的事。 到这里,采访可以结束了,宋玉风喊了卡。 临走时,迟斌叫住任南野,他再一次向他确认,“节目会按原片播出吗?” 头顶悬挂着一盏老旧的白炽灯,周遭嗡着小黑虫。 任南野站在门槛处,他照实说:“片子一般都要剪辑,但里面的内容,我们不会做任何更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