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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月双手环胸,眯眼瞧着她的新花样不打算动身。宋明珏见状,主动去了屋里拿出一对火石,可惜沈妉心不会用,只得宋明珏代劳。草木一下便燃起了熊熊烈火,待枯黄的草木烧干净时,沈妉心将火踩灭。冬令时节,方才还烫手的灰烬此刻已凉透。 沈妉心捏起一小撮,放在手心献宝似得拿给宋明月看,“寻常人家也有的东西不是,来,保证洗的干干净净,比那赵卉公主的脸蛋儿还白净。” 反正宋明月也不心疼那件大氅,大不了就再厚着脸皮去求绿菱一次,她倒想看看沈妉心又能变出什么戏法儿来。宋明月不理睬沈妉心,跟着她进了屋,见她把手心的草木灰烬尽数洒在黑泥脚印上,而后又捧了一鞠清水泼在灰烬上头,再用手巾一顿猛如虎的擦拭。 嘿!还真干净了! 宋明月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拔开沈妉心,不可置信的看着变戏法儿似得重新雪亮如旧的兔绒大氅。 “你是如何做到的?”宋明月又是一副天真的好奇之色。 夸的沈妉心心花怒放,解释道:“这草木灰虽毫不起眼,却有除污能力极强的神奇功效,怎么样?这功效不比皂角逊色吧?” 闻声而来的宋明珏惊叹不已,不免多瞧了沈妉心两眼,“沈小娘子真人不露相,莫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来的?还有什么本事也一并给我姐弟二人开开眼?” 沈妉心正是得意时,脱口而出:“我画人像可是超一流的,我说第一无人敢自称第二。” 宋氏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皆是惊喜,异口同声:“当真?” 夸出去的海口泼出去的水,沈妉心心头忐忑,支吾道:“自……自然是真的,只不过你们这儿物件不齐,我没法儿画。” 谁料,宋明珏自告奋勇道:“我与夫子院的侍童还算有些交情,你需要什么我想法子给你取来。” 瞧宋明月眼珠子滴溜转的模样,沈妉心暗道不妙,于是便有意为难道:“炭笔有没?这人像最是讲究线条精准分明,再硬的狼毫也比不上炭笔细腻。” 古时哪有炭笔?宋明珏愁眉苦脸的问道:“这炭笔是何物?我从未听先生们提起过。” 沈妉心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几块,手一挥,惋惜道:“害,你们那些只会读四书五经,画水墨山川的酸腐先生哪儿能知道这世外奇人异物。这炭笔啊,可是个好东西,画出来的人像与真人无异。” “竟如此玄妙?”宋明珏托下巴沉吟。 宋明月可没弟弟这般好糊弄,言讽道:“别不是没那本事,硬充脸面吧?” 沈妉心嘿嘿一笑,“其实这炭笔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常用于工匠比尺定框,读书写字自是鲜少见的到。明珏啊,你去工匠那问问,定是有的,讨一两只来。” 宋明月没好气的白了沈妉心一眼,拦下正欲出门的弟弟,冷声道:“明珏你好好读书,我去。” 等宋明月走后,沈妉心才敢发问,“小老弟,你那儿有画纸没有?” 宋明珏愣了一刻,才反应沈妉心是在唤他。但已把沈妉心当作世外高人的宋明珏毫不在意,笑道:“有的,前些日子大皇子夸我的字有长进,才赏了一张上品柳萱,我这就去取。” 古时宣纸工艺自是比不得现今,沈妉心两指指腹在纸上摸索了一阵,叹息道:“若是再加入一些草衣,浸润裹浆那便更好。” 宋明珏听的目瞪口呆,小声问道:“沈小娘子还懂这些?” 沈妉心笑了笑,“我打小就与这些玩意儿打交道,怎会不知?这一张纸的好坏,从原料的挑选到制作工艺的细致一样都分不开。这柳熟宣好是好,但就作画而言,还是泾生宣来的更妙。” 宋明珏虽有幸与众皇子共读一堂,可所用笔墨纸砚却有云泥之别。对于好的东西知道归知道,但好在哪里却不甚了了。 二人闲聊间,宋明月便回来了。见二人相谈甚欢,宋明珏更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便没好气的道:“喏,你要的炭笔。” 沈妉心接过炭笔,摸索一阵,轻叹道:“凑合,将就用吧。” 宋明月就见不得她这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冷哼一声,转头欲往屋内去。沈妉心急忙喊住她,道:“诶,宋小娘子你别走啊,你走了我画谁去?” 宋明月转过身,指着自己,惊诧道:“你要画我?” 沈妉心走到她身后,一面推搡着她,一面笑嘻嘻的道:“权当我给你赔罪还不成么?我若今日不把你画的美若天仙,名动四方,我沈妉心日后弃笔不提!” 宋明月存了看好戏的心思,也不阻拦,任由沈妉心把她按在石墩上,摆好了姿势。 “你就坐这儿别动,忍耐二十……半柱香的时间就行。”沈妉心轻拍了拍她肩头,走回自己的石墩坐好,拾起不知从哪儿捡来的一块破木板子,铺上雪白的宣纸,一手拿剪子一般的捏起炭笔,神情骤变,无比专注。 宋明月见她有模有样,也收敛了心思,当起了沉默的模特儿。 沈妉心先是拿起炭笔竖在面前,对着宋明月比对了一阵,而后便埋头在宣纸上比划起来。间隙中,时不时抬头望她一眼,皆是专注异常的神情。宋明月忍不住心起涟漪,难不成还真叫明珏押对了宝,这行径乖张的沈妉心真是个不出世的高人? 明艳白雪,晴空万里,潦倒瓦房穷酸小院,裂缝斑斑的破旧石墩更衬的佳人容颜倾世。三千青丝,柳叶黛眉,秀美挺鼻,点绛朱唇,一双秋水明眸宛如皓月当空,又藏着几分人间悲凉。皆在沈妉心的笔下,一一跃然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