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册 第112节
他回忆起姜鸾昨夜召见他,和他在灯下单刀直入的一番深谈。 “吃点热面,听我说。”她推过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菌子面,“我有个想法,需得你出面。但这次会非常的艰难辛苦,远胜于你上个月被人挟持,在山林里日晒雨淋的辛苦。” 姜鸾温声缓语地对他说,“委屈你半夜受冻受惊。此事宜早不宜迟,如果你同意的话,等你吃完这碗面,我就要把你扔出去了。你在城外不要太忧虑,不到天亮时,应该就有人打着‘卢氏旧友’的名头去寻你。” “当日把你从兵马元帅府里偷出来,在御前讨了你来东宫,并没有和你提前商量,硬塞给了你一条你不喜欢的活路。” “今夜本宫把你放出城外,你面前就有两条路了。” “第一条路,按照本宫和你商量的计划行事,事成之后,你回东宫。” “当然也有第二条路。‘卢氏旧友’站在你面前时,他会带给你第二条路。” “卢四郎,你大难不死,如今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两条都是生路。你的前路还长,以后往哪条路走,你自己选。” “我只和你说一句:你不辜负本宫,本宫必不辜负你。你想堂堂正正做个人,我记着。等你回了东宫,我把你卢凤宜的姓名还给你。当然了,最后选哪条路走,还是要看你自己。” 卢四郎衣袖里的手攥紧成拳头。 对着面前‘卢氏旧友’ 邀他上车的手势,他缓缓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在收尾了~ 【头顶四色蒸饼感谢投喂】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螃蟹横过忘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anyulu 40瓶;宁、离人歌尽 20瓶;我爱小莽莽、折枝入画、桃之夭夭、元夜.、大祭司 10瓶;拖延症晚癌患者 3瓶;小什么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裴显听说卢四郎被扔出去的事, 已经是第二天午后时分。 “末将早上听了消息,赶过去乱葬岗时,人已经不见了。” “路边泥泞有车辙。被人赶着驴车接走。” 外皇城的值房里, 文镜站在长案边,回禀给裴显知晓。 偌大京城, 多少耳目盯着东宫。半夜出去一辆马车,又没有伪装行迹, 只怕是被人一路盯着出了城。 文镜越想越心惊。冷汗都下来了。 他知道消息时太晚, 赶去乱葬岗时, 隔了几个时辰,人已经跟丢了。 他懊悔地说, “早知道殿下会把人丢去乱葬岗自生自灭……还不如回京的半路上直接杀了。卢四郎落入有心人手里,后患无穷。” 裴显倒没有太大的心绪波动。 他遭遇过的风浪比眼前更大的多多了。丢了个卢四郎, 惊不到他。 “此事我知道了, 后续你不必再管。先回去吧。”他安抚文镜, “过几日就是你的冠礼,还是如常举办。地点还需要和你家殿下再商榷。” 目送文镜匆匆去远, 他叫来了薛夺,问他,“卢氏抄家那次,叫你秘密水路运出去的那批箱笼, 知道的有多少人?” “包括末将在内, 八人。”薛夺一一报了名字,都是河东跟过来的心腹。 裴显沉吟着,点了四个人的名字。 “他们四个是成了亲, 有家有口的人。兵部最近会抽调人手押送一批粮草和军饷去河东大营, 叫他们四个跟车押送, 先回河东一阵。” 薛夺点头应下,走出几步,又转回来说,“末将没成亲,上头爹娘有哥哥嫂子看顾着,末将一个人顾好自己就行。末将留在京城里跟随督帅。” 裴显倒也没驳他。 “眼前虽有些风浪,不至于是什么深海大浪。你留下,走一步看一步。” 薛夺摩拳擦掌,“管他是哪家高门大姓,抄家砍人,弟兄们刀枪冲锋,督帅一句话的事!末将请战!下面做什么。” 裴显掀起眼皮,眼风扫过跃跃欲试的薛夺。 “下面做什么?按兵不动,等着。这几天先给文镜加冠。” —— 文镜加冠的日子定在二月十五。 加冠的地点在兵马元帅府,但文镜不能直接过去。兵马元帅府是裴显的地盘,进出的人默认是他麾下心腹。 时局诡谲,文镜现在是东宫的人,裴显和文镜的关系是好还是坏,不能落入外人眼中。 文镜是以护卫皇太女的名义,由姜鸾带进了兵马元帅府。 进去之前,还特意气势汹汹围堵了兵马元帅府的乌头门,外头围观的百姓黑压压围了一圈。 姜鸾便在东宫禁卫气势十足的环绕下缓步出了马车,站在门口,摆出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骂战姿态: “躲在府里就能避开不见了?本宫今日登门拜访,叫你们督帅亲自出来见本宫!” 裴显迎了出来。 在门口摆出绵里藏针的态度,唇枪舌剑了几个回合,把人领进门。 领着文镜直奔外书房加冠。 文镜所有相熟的同袍好友都在外书房里。 手里稳稳握着刀弓、带兵清缴坞堡死士,一场硬仗打得毫不含糊的少年将军,披上了华美锦袍,在相熟的同袍们面前,由自家督帅替他束发加冠,从此成年。 围观众人的欢笑起哄个不停,文镜腼腆又喜悦,手足无措。 加冠之后,当然是喝酒。 文镜今日加冠成人,不仅不会有人替他挡酒,还有坏心眼的多灌他两杯。 姜鸾看热闹不嫌大,早晨又开了内库,取出除夕夜给裴显用过的半斤大金樽,带了过来,笑吟吟倒满了,捧过去。 文镜:“……” 天没全黑时文镜就躺下了。 —— 掌灯时分,书房里点起几盏蜡烛和油灯。 文镜躺在里间小榻上,醉得人事不知,掐人中都掐不醒,几个亲兵围着灌他醒酒汤。 姜鸾站在书房靠窗的桐木长案边,倾身打量着空空的花盆。 “裴中书,若不是我今日过来了一趟,我竟不知道,这盆土是我去年十月好好送过来的报岁兰。” 裴显淡定地把那空盆从窗边挪开, “逝者已矣,入土为安。” “之前不是说好三个月内养死了送回来,我这边再送新的?”姜鸾翻来覆去地查验,花盆是东宫送过来的不错,里头的土拱起一堆是怎么回事。 “始终半死不活,撑着过了年,没有撑过正月。正月十七那天彻底不行了。”裴显的手指随意捻了捻拱起的土,“索性把枝叶都埋在盆里。” 姜鸾算了算日子,瞄过去一眼。 正月十七,刚过了混乱不堪的上元夜,这位不知为什么没往下彻查,上元夜的‘意外’成了一笔糊涂账;顾六郎的事又发了。 一团乱麻,谁还顾得上书房里的花。 她轻咳了声,把话题从危险的边缘拉回安全地带。 “没了就没了,东宫里上好的兰花再送一盆过来就是——” 听到这里的薛夺忍不住了。 书房里围着文镜灌醒酒汤的人不少,薛夺坐在文镜的小榻边,但注意力都在听自家督帅和皇太女说话。 原以为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半天,总该说到正事,没想到听来听去,全是不着边际的絮絮闲话。 薛夺快急死了。 他又听了几句 ‘惨遭荼毒的第几盆了’,‘兰花如果有腿,见了裴中书必定望风而逃’…… “末将贸然插嘴,殿下恕罪。”薛夺起身,几步走近窗边低声谈笑的两人身侧,姜鸾和裴显齐齐停了话头,视线望过来。 薛夺开口直奔主题,“殿下,末将和殿下相识已经整年了。殿下身份贵重,不敢攀交情,只求一个开口把话说完的机会。卢四郎被殿下丢弃乱葬岗,当夜就被不明身份的人带走——” 他还是没能把话说完。裴显低沉地开口阻止了他。 “薛夺,出去。” 薛夺坚持道,“督帅!怎能任由事态严重——” “出去。”裴显加重了语气。 薛夺烦躁地原地抓了半天头发,还是听命,大步出去了书房。 姜鸾不出声地瞧热闹。热闹结束得太快,两三句就完了,她挺遗憾的。 “怎么不让他把话说完。我倒想听一听。前几天夜里东宫扔出去个卢四郎,后来被人捡走了?你们觉得事态究竟如何严重了,说来听听?” 裴显却摆出想要结束话题的态度,一句话简短带过。 “殿下扔了个丑狸奴,算不上什么大事。” 既没有追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一声招呼不打就把卢四郎给扔了。 也没有一桩桩地数落卢四郎可能导致的大麻烦。 他一句话就结束了关于卢四郎的话题,往醉酒的文镜那边走去,俯身看他醒了没有。 姜鸾不满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今天过来,除了送文镜来加冠,原本也打算着把她的筹划透两句口风给他。 但看起来对方似乎听到了风声,也有了应对,却连一个字都不肯跟她提,在她面前装无事。 行啊。 姜鸾慢悠悠地在书房里四处晃悠,摸摸光秃秃的雪白的墙,从大书架里抽几本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