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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心不净 第80节

    陈廉清看到那人手里的明黄圣旨,心中顿时一沉。

    姜陶更是握紧兵符,犹如见到阎罗般:“还不快些将他拿下!”

    宴云何将手中圣旨展开,把上面鲜红的玉玺印章展示给众人:“见圣旨如见皇上,谁敢动我!”

    看着这些将军们闪烁的神情,宴云何知道他们在担心害怕什么。

    并非是害怕姜家倒了,而是害怕被连坐。

    要是如此,倒不如跟着一起反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路。

    宴云何来时就怕这些将士们已被怂恿,好在他来得及时。

    “姜家谋逆,罪不容诛,尔等按律,该当连坐,然陛下宽仁,念在尔等不过听令行事,若是将功补过,便可既往不咎。”宴云何高声道。

    他环视众人,将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最后落在正中央的姜陶神色,诡异勾唇一笑。

    先礼后兵,他将带着的盒子掀开,探手进去:“若还冥顽不灵,下场有如此人。”

    他将那血淋淋的人头丢了出去,那头滚了几圈,朝着姜陶的方向停了下来。

    那是姜乾坤的脑袋,他死不瞑目地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姜陶。

    第八十八章

    姜乾坤竟然死了!

    将士们看道这血淋淋的人头,顿时一片哗然。

    姜陶怒喝声哑在喉间,青白着脸,被那颗人头吓得踉跄在地。

    陈廉清看着那圣旨,又看那人头,心中又惊又怕。皇权刀下,就是横行无忌多年的姜乾坤,也只落得如此下场。

    那他们这些五军营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还是抓住这绝妙的天赐良机,陈廉清眸光微动,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姜陶。

    宴云何弯下腰,冲地上的姜陶温声道:“姜大人,还不为你父亲收尸?”

    姜陶惊怒之极:“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宴云何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他直起腰,梭巡四周神色各异的武将们:“诸位大人,若仍执迷不悟,罪同谋反!”

    “大人们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得在乎家人的,不是吗?”宴云何最后一句,声音放得极轻,话语间的威胁,叫人毛骨悚然。

    “还是说,各位在等谁?”宴云何走到那头颅前,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

    他瞧着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靴底碾着人头,腰间软剑缓缓抽出:“难道是在等姜晋?”

    姜乾坤死了,现下五军营官职最高的,便是陈廉清与姜晋。

    姜晋迟迟未曾露面,已让人忐忑不安。

    除陈廉清以外的武将们,有些脾气爆的,已经提起武器。

    姜家掌管了五军营这么多年,能被提拔起来的,都是跟姜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之人。

    虽说姜乾坤的死叫他们猝不及防,但仅凭宴云何的一句既往不咎,他们难道就真的会信?

    随着软剑出鞘,森凉的剑影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姜晋是不会来了,他比你们要聪明。”

    沉默在帐营里蔓延,直到一道拔剑声响起,打破了局面。

    是陈廉清拔了剑,余下诸将瞧见他的动作,也纷纷将剑拔了出来。

    姜陶看着逆转的局势,立即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到陈廉清身边:“陈廉清,快杀了他,为我父报仇!事成以后,我封你为五军营提督!”

    姜晋的背叛让姜陶倍感失望,倒是陈廉清的主动让他很赞赏。

    虽说陈廉清不过是个外姓人,但在大局面前丝毫不含糊。

    等他当上皇帝,第一个处置五马分尸的人,就是这个宴云何!

    陈廉清握着剑,直视宴云何,嘴里却在问:“小公子,你想成什么事?”

    姜陶刚要说话,就感觉眼前一花,他缓慢低下头,看道陈廉清反手将剑插进他的身体里,不紧不慢地接了下一句:“谋反吗?”

    他嘴唇微动,能吐出的只是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其余武将掉转剑锋,对准陈廉清。

    陈廉清利落地将剑从姜陶身体里拔出,鲜血溅了一地,他却抱剑拱手,无视周遭同僚的刀刃相向,垂下的双眸掩住了熊熊燃起的野心:“臣陈廉清,誓死追随陛下!”

    宴云何笑了:“陈大人今日大功,我必禀报陛下。”

    陈廉清谦卑道:“臣不敢居功,还望陛下让臣诛杀逆贼,将功补过。”

    宴云何望向剩余的人:“各位大人,今日是想当被诛杀的逆贼,还是想做立功之人?”

    陈廉清的举动无形中击破了他们内部的防守,有时候溃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刚才冲宴云何举刀之人,已经掉转剑锋,架在自己昔日同僚身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想当反贼,那反贼就只能别人当了。

    伴随着姜乾坤和姜陶父子的死,姜晋的无故失踪,还有陈廉清的背叛,本来铁桶一块的五军营,如今开始自相残杀。

    宴云何收了脸上的笑意,一双眼冷冷地望着这样的场面。

    陈廉清行至他身边,把从姜陶手中掏出的虎符,双手递给宴云何,低声道:“大人,五军营的兵符,还请归还陛下。”

    宴云何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将陈廉清看得心里一凉,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

    今夜之事,若是真听了那姜陶所说,起兵包围京城,那才叫蠢。

    古往今来,谋反岂是随便就能成的。

    要真如此,那姜党何必还要捧成景帝上位。

    姜乾坤都被成景帝杀了,还是以乱臣贼子的名义,瞧着便不是个孱弱无能的。

    与其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拼荣华富贵,倒不如稳妥些投靠成景帝,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廉清的所作所为,倒也不能说错,甚至无形中还帮了宴云何不少。

    只是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今日虽能为了成景帝,转手出卖姜党。

    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陛下。

    姜家用的都是这样的人,难怪当年战败连连,让出五座城池。

    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没有道义,更无对百姓的悲悯与关爱。

    宴云何不欲同他多说,握着兵符掀帘便走了出去。

    宋文已经侯在外边,向来天真可靠的脸上,亦沾满了鲜血。

    姜乾坤的脑袋,便是他砍下来的。他奉命一直盯着姜乾坤,姜乾坤遇袭的消息,也是他迅速地传给了严公公,还盯住了姜乾坤近卫的去向,这才为他们赢得了不少时间。

    宴云何进五军营后,宋文便是他留在外面的底牌,要是他遭遇不测,宋文便会立刻带着剩下的人冲进来。

    一个将士不降,就杀一个,都不降,那便全杀了。

    哪怕死成百上千的人,也绝对不能开战。

    ……

    慈宁宫,熏香缭绕,太后自梦中惊醒,心头乱成一片。

    张姑姑掀开帷帐,给她递了一杯安神汤:“娘娘这是怎么了,可要叫太医前来?”

    太后摇了摇头:“乾坤来信了吗?”

    张姑姑笑道:“娘娘,冬狩才过去一日,哪能这么快啊。”

    太后凝眸不语,张姑姑又道:“国舅这次可是带了近万兵马过去,还有锦衣卫相助,娘娘且安心,不会有事的。”

    太后思索道:“锦衣卫我信不过。”

    张姑姑回道:“怎么会呢,虞大人这个月的解药还未拿到。要是国舅有个万一,虞大人也活不成了。”

    太后沉吟道:“也是,他那人最是惜命,惯会苟且偷生,许是我多虑了。”

    张姑姑放下帷帐:“娘娘先睡吧。”

    “你再派人去西山围场,一有消息便即刻传回宫中。”闭眼前,太后低声吩咐道。

    ……

    漫长的黑夜过去,天终破晓。

    冬狩之行开始得隆重,结束得潦草,回程时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些沉重。

    宴云何没再回西山围场,光是整顿五军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等他忙完这阵,成景帝已经回京了。

    宴云何一直未曾进宫,告病不上朝,所有消息都是通过旁人得知。

    比如太后被禁足慈宁宫,姜家上下被清算,朝堂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又比如在活捉的刺客中,查到吴王背后的主谋。

    正是那被天下学子所向往,百官培育之地东林书院的院长周重华。

    听到这身后之人竟是周重华时,宴云何甚至提不起兴致来惊讶。

    只是忽然明白,为什么游良会投靠对方,周重华是多少人崇拜敬仰的先生,这样的人最易煽动他人跟随。

    成景帝趁机推行新政,比以往更快地落到了实地。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点换在成景帝身上,也很合适,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宴云何寻到方知州时,对方换了一身素袍,佩白色抹额,面色憔悴地在家中,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折扇。

    久留五军营的他,收到了游良最后的消息。

    他死了,死在了方知州怀里,被抱到太医身前时,人早已没了气息。

    方知州带走了游良的尸身,直到成景帝回京后,才出现在自己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