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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米高空降临 第26节

    “放下。”

    “襟翼。”

    “收上,灯灭。”

    “启动手柄。”

    “关断。”

    “气象雷达。”

    “关。”

    ……

    今天是三人机组配置,机长陈嘉予,回来这班担任第一副驾驶的是已经是教员级别的邵英鹏,坐在后面的二副是个熟面孔,之前跟自己飞过一次的年轻飞行员杨维安。

    陈嘉予和邵英鹏都很专业,执行完离机程序,等飞机下客都下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聊天。

    杨维安碍于一个英雄机长一个五星机长在前面,看到他们开口了自己才敢说话。

    “嘉哥,你知不知道,最近模拟机练飞的时候给了当年你香港迫降的场景做模拟哎。”他是单纯觉得稀奇,他觉得陈嘉予可能也会想知道,又因为之前跟他飞过一次也算认识,所以说了。

    当时,邵英鹏就看了陈嘉予一眼,不过话是问的陈嘉予,他就没说什么。

    “哦,你不是飞波音的吗。”陈嘉予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却没有杨维安臆想中的热情。当年,在印尼到上海出事的是空客a330,眼下杨维安明明是波音飞行员。

    杨维安乖乖说:“啊,我自己没去,是听我们同届的飞空客的同学说的。”其实陈嘉予那句话也就是个试探。他当年训练的时候也飞过几次模拟情景,但都是设计出来的虚拟场景。杨维安说公司把香港迫降做成一个迫降情景模拟训练了,他不知道那个场景模拟做的有多真,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意义在何。听他说确实是空客的场景模拟,看来机型是模拟对了,陈嘉予心里一紧。但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跟杨维安只是很官方地说:“现在模拟机训练跟我那会儿也不一样了,给你们真的事件模拟了。这是好事。”

    等杨维安先一步下了飞机,找熟识的空少聊天去了,留他和邵英鹏在后面走,陈嘉予才又提起这事,慢条斯理地说:“鹏哥,这事儿……你听说过吗。”刚刚在座舱里面,邵英鹏就看了他一眼,陈嘉予捕捉到了。邵英鹏是b类教员,平常就经常有模拟机教学任务,他猜测他对刚刚杨维安说的事他肯定有所耳闻。

    果然,邵英鹏没瞒着他,说:“是有这事儿不假,”他侧过头看了看陈嘉予,还是说出来:“空客教员更了解,我最近没带过。小陈,你别太放在心上,当时你做的没问题。”

    陈嘉予在前辈面前没遮掩,这会儿皱了皱眉,仓促应了一声。他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把香港的做成模拟训练。要真像自己跟杨维安说的,为了训练飞行员对真实事件的反应,设计最大程度上贴近真实事故的模拟训练,那倒也无妨。以他和常滨两个人的创伤,教育几百空客飞行员,他当然觉得值。可是,世界上的空难成百上千例,怎么就选了香港这一例,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练习?

    在调查事故原因的时候,有时候为了分析飞行员cao作的合理性,会请其他飞行员来模拟飞行。将天气、地理位置、飞机机械损坏等一切都变成参数,看飞行员能否成功降落飞机,以分析事故机组的表现。比如,最著名的日航123航班经历了垂直尾翼脱落,液压油漏光,飞机失控,机长在控制飞机飞行了三十分钟后仍无力回天,飞机最后坠毁,造成史上最严重的空难之一,机组面临过强烈的质疑。可事后调查模拟时发现,在同等条件下,没有任何一位测试的飞行员能坚持飞行半个小时。

    邵英鹏猜到了他的心思——换任何一个飞行员,经历这种事故,其影响,无论是光环还是阴影,都是要陪伴一生的。他停住了脚步,问陈嘉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帮你打听打听?”

    陈嘉予也停住,半晌他说:“算了吧,鹏哥。我听你的。”

    香港迫降之后,他和常滨经历了两个月的调查,无论是公司还是更高的领导,还是说参与调查的三国的任何一国,都没做过这种模拟测试——至少,他不知道有人做过。报告也就默认了,从头到尾他和常滨的处理没有任何失误。

    可陈嘉予心里有过个疑问,把引擎推到70%是否是最佳选择,其实并无定论。假如,他当时推的慢一点,到65%再想收回,发现引擎推力卡在65%呢?推到70%的后果是卡在70%收不回来,卡在70%的代价是进场时速226节,差200米飞机就入海,如果少推那么一点点,卡在65%,或者60%是否能恰好飞到香港,且能控制进场速度更好?226的进场速度完全超过了空客a330落地最高时速的理论设计,没有人真拿真实飞机模拟过,所以没有人能说的出这样违背常理的cao作如果再重复一遍是否还会得出全员平安的结局。这些“假如”没人模拟也就没有答案,事故调查报告称他们表现完美,初期、中期、最终报告都这样说,陈嘉予和常滨也乐得接受。他承认自己当时是在寻求一种了结,一个盖棺定论,也许其中有自我欺骗的成分在。他不是不好奇,但是眼下邵英鹏真的问他了,他又矜持起来,不想显得太好奇。

    他抬起表看了看,现在11月27日,离三年前改变一切、让他的生命天翻地覆的一天,12月11日,只剩下两周。现在这个当口,如果公司或者什么人真的想旧事重提,又得出对他不利的结论,那就不仅仅是揭他伤疤了。揭伤疤只是疼,疼可以忍,但错不能填。

    陈嘉予有想过问问常滨这件事的看法。那天他们吃饭喝酒,虽然常滨把话说开了,他说的大部分感受陈嘉予也很合拍地理解,但他对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全盘托出。“70%是不是最佳选择”其实是他很私人的疑问,当时决定推,和上手推的都是他自己。可是,常滨已经退休了,而且明确跟自己说过想把香港的一切抛在脑后,甚至把飞行生涯也暂时搁置。陈嘉予再纠结,也不愿去打扰常滨。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方皓都看出了他不太对劲。平常陈嘉予也是很有话聊的人,但是今天他整个吃饭过程中,都没怎么说话,还隔一会儿就看手机一下。本来说在方皓家吃点饭然后看个电影,方皓一边翻电脑一边提出了两三个选择,陈嘉予都没有什么太强烈的表示,那会儿他就察觉出来对方心不在这上面。

    果然,吃完饭陈嘉予说了句家里有事,就站起身来要走。方皓也知道他家里有病患,所以要走的话,借口他倒是不缺。

    所以方皓也站起来,送他一直到车库,问了他几次是不是他母亲的事。

    陈嘉予有些无奈,但无奈之余还是觉得暖心,只得跟他保证说:“没事,没大事。”他人都坐上车了,方皓还站在外面,陈嘉予只得又摇下车窗来。

    方皓一只胳膊肘搭在他车窗上,慢慢道:“对了,那天的花……阿姨喜欢吗。”

    那天送完以后,他就没听到音信了。陈嘉予暗自懊恼自己竟然忘记了反馈给他,赶忙说:“喜欢着呢,我都帮她摆好了。”

    方皓这才稍微放了点心,嘱咐了陈嘉予慢走,才转过身独自上楼去。

    到家以后,陈嘉予看陈正还没睡,还在客厅抽烟。他一路纠结一路想,实在是忍不太下去,最后揪着一个最不可能的倾诉对象,把话说了。

    “三年前的香港,你说我要是不把引擎推到70%,是不是能够降得更稳,没那么冒险。”陈嘉予进门以后招呼都没打,当头就是一句。

    也是讽刺,陈嘉予最不愿意把自己的纠结和怀疑展现在谁的面前,不就是陈正。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陈正又是最适合的人,因为他是自己父亲,是三十年的老飞行员,也早就退休了,他绝对会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保全自己,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他也肯定不会把这事往外面说。

    陈正有点惊讶,甚至把半截的烟给掐了。然后,好像是有默契似的,他也抬腕子看了看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快到三周年了?”前两年他也不见陈嘉予有什么异常,在陈正看来,他儿子一切都挺好的,不是前段时间刚刚还飞香港了。

    陈嘉予只觉得烦躁,否认说:“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想起来了。”

    陈正看着他没说话,那目光有点审判的意味,陈嘉予这会儿感受到了,又别过脸去。

    “你不推的话,到不了香港机场。”陈正还是说了,可是答案也不是陈嘉予想听的。

    “如果推到60%呢,不是更好了一点,收回的时候即使卡住,进场速度也不至于那么快。”陈嘉予辩解了一句。

    陈正提高了声音说:“屁话。你推的时候,哪知道它会卡住?”

    陈嘉予张了张嘴,没出声音。陈正明明是替他说话,可语气像是训斥他似的。

    “我可以推一点再收一点试试的。”陈嘉予最后说。

    陈正叹了口气:“你这都哪来的想法,都三年了也不见你这么说过。”

    陈嘉予想了想要不要告诉他模拟机等一系列实情,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就是想起来了。”

    从他爸妈家单元楼出来之前,陈嘉予有心重新把客厅穿梭百合的水给换了,只不过过了两天而已,花还是开得很旺盛。他父母客厅内装修也复古而简单,全部都是一些必需品。原来曹慧身体好的时候,她会做一些装饰和刺绣,如今她身体不好,也没那个精力了。也许是时间太晚,也许是心意使然,加上陈正的烟雾缭绕,客厅里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点萧索的意思。

    唯一的例外,大概便是那一瓶橙色的花。像阳光,带着温度和热度和颜色,毫无顾忌也毫不躲闪,照进了灰色的生活里。

    陈嘉予拿起手机,就着昏黄的灯光照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方皓。

    那天晚上,陈嘉予回家以后快十二点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看到方皓刚刚回复过他发的橙色百合的照片,知道他应该暂时还没睡。他一个冲动,就反手给方皓拨了个电话。

    夜已经深了,他声音低沉,在被子里面听起来闷闷的。拨通以后,他上来就是两个问题:“睡了吗?”然后没等方皓说什么,又问他:“明天……上班吗?”

    方皓刚洗过澡准备睡觉,所以回他:“没呢,不上班。所以才不着急,”他想了想,还是没直接问出口,反而旁敲侧击道:“你睡不着?”

    “嗯,有那么一点。”陈嘉予说了实话。

    方皓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其实是他在穿衣服。“怎么了吗?”他轻轻问了一句。声音还是他熟悉的声音,语气却小心翼翼的,没那么百分百笃定。

    陈嘉予有点不习惯他这样说话,所以他的“没事”挂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最后,陈嘉予说:“电影……还看不看了。”

    方皓没想到他都回家了怎么又来这么一出,他看了看表,本来要说很晚了明天再说,但他也话到嘴边就改口了:“看。要不这次我去你家。你家地址发我一个?”其实他这提议里有私心——看一个人的家,观察一个人的生活空间,其实能看出来挺多的。装修是什么风格,柜子里放什么奖章什么照片,都挺有学问,能看出来他最在意是什么。方皓自己是喜欢捯饬这些的人,自然对身边朋友和亲人的家里会多留意。他有限的印象里,只知道陈嘉予爱干净,对自己要求挺严格,除此之外,一概不知。这都快三个礼拜了,他们俩一直是去他家,他没去过陈嘉予家,理由一直是在城里离得远。周末方皓会进城找樊若兰和别的朋友,但是那时候陈嘉予又没空。所以,又是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他第二天也不上班,不用早起,所以冲动下就决定了。

    “首都丽景2期,3号楼1单元415,小区门禁密码3724,”陈嘉予报了一串,然后体贴地说:“我发你手机上吧。”

    “没事,我记住了。”方皓回道。他是行动派,决定好就去执行,两分钟穿好衣服,运动裤和短袖外面裹了个厚羽绒服,电话还没挂,陈嘉予在另一头就已经听到车钥匙叮当响了。

    陈嘉予没忍住就笑了一声,也是,这几周他专注着联络感情,都快忘了方皓是大兴最厉害的空管,记个地址记串数字对他来说不就是跟玩儿似的。

    “慢点开,不急。”他也嘱咐了方皓一句,然后按掉了电话。

    第44章 船

    说是不急,方皓还是压着高速快车道的上限开的。半夜这个点开车到双井也就四十分钟车程,他最开始放了个有声书,听了一半发现自己也没在专注听,所以索性关掉了。

    他想起刚调到大兴那会儿,他搬家到机场旁边,离城里很远,不方便约会聚会。那时候他曾经跟身边朋友们提过一个理论,被好友们笑称“一个小时车程”论,就是说愿意让他开车一个小时进城来找的人才是真喜欢的。之前顾淳约他见第二面他就因为进城而纠结,最后顾淳愿意开车出城里来找他,两个人才见上。如今,他反思自己现在,十二点钟洗了澡刷了牙都要躺床上了,被陈嘉予一个电话弄起来,现在夜里奔一点去了,他披星戴月往城里面开。而且,这些都是他提起的,对方都没要求。是在意,是牵挂,也是真喜欢吧。陈嘉予强势的时候他欣赏,弱势的时候他又心疼,这人可真是长在他七寸上面了。

    方皓刚走进他家,第一反应就是冷,又冷又空旷,也许因为空旷显得更加冷。北京早就来暖气了,可他家还是冰点温度。

    陈嘉予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先把客厅的灯打开了——他倒是不怕冷,就穿了t恤和拉链帽衫,底下也是运动休闲裤,看起来也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柔顺地趴着,跟平常那利索的模样不一样。

    方皓缩了缩脖子,陈嘉予就问他:“冷啊?”

    “你家没来暖气?”方皓问他,他来的时候匆忙,羽绒服底下就一件薄t恤,这外套是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陈嘉予被他这么一说,才走到旁边检查,查了半天说:“管子是热的。你冷的话,我们开空调吧。”可是来暖气两周了,客厅这个供暖程度,他就没觉得冷过吗?方皓心下也觉得奇怪。

    他去检查的这功夫,方皓四下打量了一下陈嘉予的客厅,实在是跟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陈嘉予的家,干净是干净,可是太空了,空得像样板房,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你搬来多久了。”他问了陈嘉予一句。

    像是看出来他话里有话,陈嘉予解释了一句:“一年多了。我家挺空的,没啥意思,之前也没让你来。”

    方皓想到什么,问他:“原来你住机场旁边?”

    “是有套房,我给租出去了。那边……有挺多东西,都放地下室了,搬家以后没整理过。”陈嘉予说。他也的确是有一些照片和奖章什么的,都跟陈正和曹慧的房子里面陈列着呢。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事也挺讽刺,因为那些东西到底是对他重要还是对陈正重要,他人生前三十年都没想明白。是后来他搬离自己在机场旁边的公寓,搬家的时候陈正看到,要摆两个奖章在自己家客厅,那时候陈嘉予想通了,跟他说——爸,您都拿走吧。

    想到这里,陈嘉予又有点烦,所以他控制住了,推开卧室的门跟方皓说:“客厅冷要不在卧室吧,我拿个毯子。”

    他们选了个喜剧谍战片,结果好巧不巧的片中有很酷炫的私人飞机枪战镜头,方皓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看得倒是津津有味,还顺势问陈嘉予:“这是什么飞机啊,我没见过,没指过。”

    陈嘉予见他问,也认真起来,把画面往回倒了几帧看仪表,然后才说:“是piper吧,看起来有点像saratoga,小肯尼迪就是开这个飞机失事的。”要是民航客机他坐在驾驶位上闭着眼摸都能摸得出来,飞了这么多年都成肌rou记忆了,无论波音还是空客什么型号,只要他有执照就认得。可是,放眼私飞领域,这飞机制造商和型号就更多了。

    方皓也想到同样的问题,问他:“你有私飞执照吗?”

    陈嘉予回忆了下,说:“我有ppl,可以飞塞斯纳两个机型,当时外派学习的时候考的吧,但是应该需要重新签注了,两年就要签一次。我可以找找。”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翻执照,那架势好像是好学生要去翻成绩单似的。方皓被他逗笑,抱了他腰一下拦住他:“得了得了,我信你。我就是问问。”

    “你想考私照啊?”陈嘉予顺着他问了这么一句。那天在他家,方皓出门跑步了,他在他书架上看到过一些理论书籍。

    没想到,方皓真点点头:“是想过。”

    陈嘉予叹口气说:“但国内这空域……你比我更清楚。” 国内目前面向通航的空域完全属于空军管辖范畴,加上缺少面向通航飞机的小型机场,在国内学开私人飞机,考私飞执照基本是无可能。

    方皓说:“太麻烦了,局里面念叨几年全面开放了,从我参加工作到现在,还没个头绪呢。”

    “嗯,以后有机会吧。”陈嘉予接了一句。

    一时间无话,两个人继续坐在床上靠着墙看电影。他家电视机在客厅,但卧室有个投影仪,投到床对面的白墙上面。

    方皓还是把他那碍事的羽绒服给脱了,陈嘉予拿过来毯子给两个人盖着,但大部分都在方皓身上。后来,毯子滑下去了,陈嘉予又问他:“还冷吗?”然后他坐在方皓身后抱着他看。他胸膛确实挺热,方皓觉得对方应该平均体温比自己高个一度。这个拥抱也很彻底,他一边抱一边摸着他身体,在肩膀、胸口和小腹间反复徘徊。明明很亲昵又不色情,但方皓还是被他摸得心猿意马,飞机枪战戏后面的电影情节只看了个七七八八。

    可陈嘉予还是挺尊重电影,忍到幕后致谢的名单升起来,才凑近前不紧不慢地吻他,他手上仍没停,移动到他胸口,感受他心脏一跳一跳。本来方皓没想这事,他来了是因为电话里感觉陈嘉予心情不太好,但是对方这一有感觉,连带着他也色欲熏心,一旦开始想了,那想法根本停不住。

    陈嘉予头埋在方皓耳廓旁边,头发挠得他脖子痒痒的,他吐息暧昧,飘进他右耳朵。

    “做不做?”他问。

    方皓嗯了一声,声音很小。

    谍战片的片尾曲是激烈的弦乐,掩盖过两个人的喘息。这次他们又尝试了新的体位,跟传道士式有点类似,陈嘉予在上位跪着cao他,方皓的两条长腿分开在他身体两侧,腰身轻轻抬起来迎接他的撞击。不同的是,为了固定住他身体维持这平衡,陈嘉予两只手拉着他的手。随着他每一次顶动,方皓的身体前后动起来,因为手被拉住,而不能移位,摇摇晃晃像一尾船。而他们相连的地方就像抛了锚,站定了一分也不动。他顶得太深太狠的时候,方皓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掌心出汗,十指用力。

    等十几分钟的片尾曲骤然停止的时候,方皓才意识到自己的叫声有多大,他条件反射般地就闭嘴了,倒是陈嘉予暂时停止了抽插,伏下身体,一边帮他抚慰着前端,一边说:“叫啊,怎么不出声了。”他低头一看,小臂被方皓抓出了红印,越看着越招人。

    方皓轻轻笑了声,说:“嗯。”他今天本来话不多,陈嘉予逗了他两句,他也顺从叫了:“嘉哥,快点干我。”方皓心想,逗人谁不会,看谁心里憋的火更大。

    其实,那次之后,他虽嘴上说是不叫哥了,但其实还是会叫。在外面在人前,尤其是不知道他俩情况的朋友面前,会尊重他叫一声,他也叫习惯了。在人后,私底下,那就是调情的时候叫。比如,陈嘉予早上没睡醒的时候,他会说:嘉哥,起床了。又比如,想让陈嘉予再做一次红烧rou的时候,他也会发短息:嘉哥,想你做的红烧rou了。再比如,在他床上,他知道陈嘉予喜欢听,他也乐意给。

    屋里很黑,陈嘉予的床单都是深灰色的,只是电影停在致谢字幕最后一帧,勉强有点光亮。

    陈嘉予压抑了一天,各种情绪交织没得发泄,正寻求一个出口,他当然愿意一头扎进温柔乡不出来。眼下既是如此,方皓有力修长的腿为他分开,腹肌绷紧了,人鱼线在他的抽插之下一颤一颤的。在黑暗之中,其实他润滑挤多了,现在这会儿都像出水了一样,又滑又腻,又热又紧。陈嘉予被他夹得受不了,也收紧了腰和臀一阵猛顶。方皓最开始只是呼吸般喘气,然后随着他的动作节奏断续呻吟,最后这呻吟声也连成了一片,调子变了,一会儿让他慢,一会儿让他快点。

    陈嘉予有点想笑他,一个以发指令为生计的人,也发这种前后矛盾语义不明的指令。可他知道方皓要面子,他也不想指出这事坏了气氛。能让方皓这种人失控片刻,这个想法几乎把他填满了。情欲如无底洞,他们彼此都不知餍足,反正无论方皓叫他快还是慢,他快就是了。于是,他很有主见地无视了指令。

    方皓努力睁开眼睛,看陈嘉予宽肩窄腰的线条,有力的手臂按住自己胸膛不让他动,颇有点强制意味。他低喘着声音也很性感,这次方皓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着他,他眼睛里面情绪涌动,碎发遮住额头。无论底下干的多狠,他眼睛里都有温柔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