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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叫我爸爸[快穿] 第52节

    “以前生病的时候……娘……我不敢说。”

    他含糊着说道,明明什么都没讲明白,却又等于什么都说了。

    以前他和闺女二娘不论谁生病,老太婆就一个回答,熬一熬,乡下人谁不是这样熬过来的,还请大夫,呸,当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金贵人呢。

    实在熬不住了,就等干完活,自己去山上摘点草药回来煮药汤,灌一碗发发汗,病就能好了。

    原身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干农活的,从下地那年开始,他也因为不习惯使用那些农具弄伤过自己,那个时候李氏也只是给他摸一把草木灰完事,于是等他昨天晚上磕伤了腿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和爹娘说,准备熬一熬,没准第二天醒来伤口就愈合了。

    屋里的人闻言面面相觑。

    宿有田的媳妇张梅花站在人群后头幸灾乐祸,眼神盯着老太太的后脑勺,真想看看她此时的表情。

    如她猜想的一样,这会儿老太太的面孔气到有些扭曲。

    老二这是在隐晦地指责她呢?

    可转念一想,老二一向老实,并没有那样的脑子。

    可李氏还是很生气,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

    “二哥,你误会娘的意思了,以前你受的都是些小伤,家里的钱还要紧着老四念书,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花钱的事情,能省就省,可你现在受的不是小伤啊,老四念书需要再多的钱,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省。”

    说话的是老三宿有粮,对方也是福宝的亲爹。

    作为福气包的亲爹,宿有粮的模样自然也难看不到哪里去,他的皮肤相较于乡下人白皙了一些,眉眼间透露着和李氏一样的精明。

    宿傲白从一开始就没小瞧这个在原身心目中又懒又馋的三弟,果不其然,对方一开口,就让一家之主宿奎山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没错,他媳妇虽然对待老大老二比不上自己生的两个孩子,可哪个女人不疼自己生的呢,李氏确实精明了一些,可绝对不至于刻薄到眼睁睁看着老二残废。

    可能宿奎山这心本就偏向继妻,所以宿有粮稍微给李氏编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宿奎山就相信了。

    “是我的错,是我以为、以为娘会像以前那样让我熬着,所以不敢说腿受伤的事……是我胆子小,怕娘又骂我笨手笨脚,下雨天修个瓦顶也能把腿摔伤了……”

    宿傲白的耳朵动了动,在听到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后,立马皱巴着一张脸,用苦哈哈的表情和语调,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这个时候,李大夫和宿有田正好走到门口,听全了宿傲白的这番自贬。

    年近六旬的老大夫看着被李氏等人围堵在炕上,身体半蜷缩着的宿老二,这个已经当爹的男人居然像个孩子一样,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明明宿老二的块头是这间屋子里最高的,可在这个情境下,他就像是被一群豺狼秃鹫盯上的小白兔那样可怜无助。

    反正李大夫一瞬间就对宿老二产生了怜悯之心。

    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平日里忙着上山寻找草药以及炮制那些药材,很少和村里人接触,可即便这样,他也从老妻的口中听到过不少有关宿家的闲话。

    比如宿老头偏心眼,后头娶的那个婆娘刻薄,虐待前头的两个儿子,特别是宿老二,简直就是宿家第二头老黄牛。

    不对,甚至还比不上那头老黄牛。

    作为家里最重要的财富之一,老黄牛吃的可是最精细的草料,偶尔农忙的时候怕累狠了这个大宝贝,干几天活总得让它休息一天,而宿老二呢,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吃的还比不上最会躲懒的宿老三。

    以前李大夫也没亲眼见证过宿李氏是这么苛待前头那两个孩子的,今天他算是亲眼见到了。

    原来宿老二生病从来都是自己熬过来的,顶着大雨给家里修屋顶摔伤了腿,还是他自己的错,八尺男儿,居然被一个婆娘吓得不敢反抗,从小到大,李氏到底是怎么对待这个继子的?

    看来李氏这婆娘远比外面谣传的刻薄狠毒啊。

    李大夫不是爱传闲话的人,无奈他的老妻是村里最大的八婆,他不爱传闲话,不代表他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不会和老伴说一些看病时的见闻,老爷子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村里流通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消息,大多都是从他的嘴里先过到老妻嘴里,然后再深加工后流传开去的。

    “李大夫来了!”

    宿有田拉着若有所思的李大夫进去。

    “李大夫,你快给我家老二看看,这腿还有没有的治!”

    宿有田指着弟弟的右腿,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觉得他离开的这一小会儿,弟弟的这腿伤更严重了呢?

    李大夫的表情同样凝重,他打开自己随身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右小腿的下端,在银针拔出后,一滴滴接近黑色的血液流出,而银针刺入体内的那一段,也变成了黑色。

    “你这是中毒了呀!”

    李大夫看着那青紫肿胀的小腿,昨天磕碰的伤痕已经溃烂流脓,如果只是这样,用刀剜去腐rou然后敷点伤药等伤口长和即可,只要不再次溃烂,一般是没有大碍的,可偏偏除了伤口溃烂外,还检测出了毒性。

    而且可能是因为伤口捂了太久的缘故,小腿上的rou看上去已经坏死,刚刚他试着捏了捏伤口,可宿老二却没有丝毫反应,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李大夫也想不出治疗的方法。

    “中毒!”

    屋里众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不可能的。”

    宿傲白的眼神更加诧异。

    “昨天晚上我就喝了一碗糊涂粥,就了点咸菜,这些东西家里人都吃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其他什么东西我都没吃呢,连碗水都没有喝。”

    他紧张地颤抖,掰着手指细数了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入腹的食物。

    李大夫诧异地看了眼宿奎山和宿李氏。

    他没记错的话,宿有牛是宿家干活最多的壮劳力吧,在农忙的时候,他的晚饭就只有一碗糊涂粥?

    现在都已经是正午了,宿老二生着病,居然连口水都没喝着,老扒皮都不敢这么使唤自家的长工啊。

    忽然宿傲白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表情诚挚极了。

    “不对,我还喝了我娘熬的药汤,不过我娘是不会给我下毒的。”

    当然不是李氏下的毒啦,其实每个人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沉淀一些毒素,所谓的洗髓,就是将这些附着在身体里的毒素全都排除体外,而宿傲白只是将这些余毒都集中在了腿部的位置,与此同时,还在自己的胃部留了一些,李大夫只要给他把脉,同样可以诊出中毒的反应。

    果然,在李大夫把完脉后,忍不住将视线转移到了李氏身上。

    确实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大量的毒素都堆积在腿上。

    “你们别看娘,给我下毒的肯定不是我娘!”

    宿傲白激动地为继母辩解道,随着他的不断解释,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落在了李氏身上。

    这也是宿傲白从曾经几世的经历中获得的经验。

    某个世界里,他拥有一个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对方性格柔弱敏感,粗枝大叶的宿傲白总是会不小心触碰到她的雷区,从而惹哭她。

    在天命男主出现后,身为女主角的未婚妻自然而然和天命之子看对眼了,本来宿傲白和天命之子并无罅隙,但是因为有了这个动不动就哭,并且在男主面前不断为他解释,说他并没有伤害她欺负她之类的话,成功让天命之子恨上了他,觉得他一定背着自己偷偷摸摸欺负了那个善良的女孩。

    那个时候起,宿傲白才明白,有时候看似为你解释,实际上却是在为你捅刀。

    闭嘴吧二傻子!

    李氏气到肺炸,怎么连她亲儿子老三也用狐疑的眼神看她!

    *****

    老二越是替她说话,这些人的目光越是狐疑,到最后,李氏都不知道这个继子是真的纯善替她说话,还是故意陷害她了。

    可能是原身老实人的口碑太好,包括宿李氏、宿有粮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这个心计,顶多就是犯蠢,好心办坏事。

    而且……宿老二莫名其妙中了毒,他自己肯定不会没事吃毒药伤害自己,那么在这个家里,谁最有可能给他下毒呢?

    说实话,要不是宿李氏肯定自己没有做过这件事,恐怕就连她也要怀疑自己了。

    “药?你们家老二喝了什么药?”

    李大夫想要给宿傲白解毒,肯定得先找到下毒的东西。

    “就是自家从山上采的一些草药,都是最普通的清凉消暑的药材,以前没病的时候,夏天全家人也会熬着喝,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说这话的时候,宿李氏有些心虚,因为她压根就懒得管宿老二,早上她煮的那锅药汤根本就不是什么清凉消暑降温的药材,而是从俩孙女割回来的猪草里随意抓了一把,加上一些草木灰熬煮而成的。

    “怎么能自己随便熬药汤呢,要是不对症的话,会损伤根本。”

    李大夫很不赞同的说道,村里人经常为了省一些银钱自己去山上采摘草药,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哪些药材的药性,再加上有些药材如果炮制不当也会产生毒性,往往最后不仅治不好毛病,还会损伤根本。

    “药渣呢?”

    李大夫追问道。

    “没了。”

    宿李氏摊摊手,眼神左顾右盼。

    她这幅心虚的模样,反而好像做实了她在药里下毒的嫌疑。

    “就是一些普通的草药!”

    宿李氏又强调了一遍。

    宿有粮无奈地看了眼他娘,他比老爹更清楚他娘心里有多讨厌宿有田和宿有牛,其实前头两个哥哥里,宿友牛真的算是很好糊弄的一个人了,这样的傻子对于他们兄弟俩根本就没有威胁,他娘下毒害他,反而会成为一个甩不掉的大麻烦,好在他娘应该没有留下把柄,谁也不能轻易指证他娘。

    “李大夫,有牛是李氏从小带到大的,她不可能下毒谋害这个孩子,我觉得有可能是采摘草药的时候不小心混进了几株有毒的药物,或者老二自己不仔细,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宿奎山站出来替老婆子说话,他们的儿子刚成为秀才公,可不能有亲娘谋害继兄的污点。

    他这个一家之主都站在李氏那一边,在本来就是猜测的情况下,谁又能给李氏定罪呢?

    李大夫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二房的处境比村里谣传的更加艰难。

    “找不到让他中毒的东西,我也只能勉强试试解毒,这一次的毒性积存在腑脏的比较少,大多数都沉积在受伤的那一条右腿上,我事先说明了,因为你们找我的时间太晚了,即便能解了这个毒,以后你们家老二的身体也不会很好,特别是他那条腿,可能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

    李大夫的意思很明显,命能保住,但以后可能就成了病秧子了,还瘸了一条腿,大概率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干活了。

    “而且这治病的药钱不是个小数目,起码得二十两银子。”

    李大夫想好了,在药材里添加一些补身子的药物,就这两口子的态度,恐怕也不会想到给他煮鸡蛋、杀母鸡吃。

    “二十两!”

    李氏的声音惊讶到出现了一个破折音。

    “治,咱们治。”

    宿奎山咬着牙说道,他要是选择不治,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在背后戳他脊梁骨。

    “家里哪来的银子!”

    宿李氏还要跳起来,却被三儿子给摁住了肩膀。

    现在李大夫还在家里呢,她娘越是表现出重视银钱超过重视宿有牛的态度,就越是让李大夫坐实了宿有牛在家里受了很多苛责,还差一点被她毒害的现状。

    在儿子的眼神暗示下,李氏只能深吸一口气,板着张脸一声不吭。

    “那好,我这就去准备药方,等会儿你们给了银子,就让你们家老大跟着我去拿药。”

    李大夫同情地看了眼还傻乎乎不曾看清楚自己处境的宿老二,这个傻憨憨似乎还被老两口给感动到了,觉得爹娘愿意花二十两银子给他治病,心里肯定是在意他的。

    那么大的人了,还低着头,偷偷摸摸用袖子抹眼泪,让人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