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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潮 第124节

    顾谈隽声线缓了点,重复了遍:“我是说,可不可以麻烦您换个座。我那边空调风更大一点,坐着更舒服,然后就是,这儿有我朋友。”

    别人说:“行。”

    起身的起身,进去的进去。

    顾谈隽坐进去的时候,温知予呼吸都要憋没气了。片刻,垂眼,想当做没发生。

    他抬手,把正对着她的空调风口给挡了住:“这样会好点吗?”

    温知予说:“嗯,其实都差不多。”

    他还是拿了个东西挂上边,挡住温知予头顶的风。

    “喝水吗?”

    他说:“感冒了又有点肠胃炎的话,多喝热水。是有效果的。”

    “嗯。”她只回一个字。

    过道站着的那人突然踢了一下他放在下边的包,往温知予这儿挤了点,她脚一下往前缩。

    顾谈隽起身说:“不好意思,但麻烦你放地上的东西能放好或者好好找个地方放着吗。影响到别人了不知道?”

    声音惊了周围好几个人。

    对方愣了下,之后捡起那包,说:“不好意思。”

    顾谈隽才坐回去。

    温知予知道大家都看着,她盯着座位前的小桌眼也没眨。

    “你不用这样的。”

    “你呢,来西藏,怎么没和我说。”

    “那你不也是知道了吗。又是朋友圈,又是和我坐一趟车的。”

    “我想给你发消息的。一直想,也想找你,又不敢。我老在想,温知予,你到底是有什么能力,让我就是这样难捱,这么放不下。”

    他说:“你这些天难受吗,我更难受。”

    “你难受什么呢,难受自己被我拒绝了,还是说难受我们之间会有什么遗憾。”

    “你想听吗。”顾谈隽的声线平静,却压抑:“上次你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每天都在想。我想我不是因为愧疚或是怎么样才想找你。我们之间的经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对你说的,你敢听吗。”

    手臂忽而有点发麻。

    温知予想与他争论,可要说话发现实在是难受。手指有点凉,胃部很慢的那种痉挛反复延续,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汗毛竖起的胳膊。

    她冷,他拿过桌上的热水瓶,把自己的外套盖到她身上。

    两人手指无意相触,她想收走,他却牵住了她的手,捏着那个水杯,握着她的手攥着。温知予感受到了,她闭着眼,不敢吭声。

    他说:“就把今天当做一场梦。一趟列车,一趟已知终点的二十三小时。”

    温知予说:“你刚刚在那边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跟朋友,跟那些女生。”

    “打了个牌,就是普通讲话,我没理她们。”

    说着,他又不算笑地扯唇:“以为你睡着了,原来听着呢。”

    “没有。”

    “不管有没有,温知予,起码今天别拒绝我,行不行。”

    外套下,他们的手指悄无声息抵着,缠着。

    她捏着那个guntang的水瓶,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她又感受到记忆里的柔软温凉,又想到那个春夜他们手心的汗。

    她身体终是绷不住了,说:“我想吐。”

    他说:“去洗手间。”

    他们都起身了,一前一后过去。7-8车厢连接的洗手间有人,他又扶了她去盥洗室,门虚掩上。

    门外还站得有人,火车摇摇晃晃着,顾谈隽拿了个杯子给她,说:“吐这里面。”

    她抿紧苍白的唇,摇头。

    “很难受。”她只说。

    “难受的话就吐出来。”

    她还是摇头。到这了才发现,她其实并不是想吐,那是种心理上的,她压抑,她喘不过气。

    她看他的眼睛,说:“真的很难受,顾谈隽。”

    他们抬眼对视,像双方都有什么话要呼之欲出。

    门外有人经过。

    有人问洗手间有没有人,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欢笑,唯有他们这里寂静万分。

    他忽然伸手,把她拉到了怀里。

    他们相拥,严丝合缝,在火车的轰鸣声中,盥洗室的门背后。

    他说:“难受的话,就把我抱紧一点。没关系,没关系的,不要自己一个人撑,你可以依靠我的。”

    她手指有些冰僵。

    靠在他怀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喉结,他皮肤上的清晰纹理,听见他胸腔的跳动。

    他们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呼吸都要窒息。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69章

    在温知予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里, 有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有一刻像回到很久以前。

    有个人和她说,回去好好学习,别来这玩。

    那个人很风轻云淡, 那个人穿着白色衬衫, 他站在教学楼栏杆边,风吹起他肆意的短发, 总是那样光风霁月,他身边人很多,她永挤不进去。

    她也不想挤。

    那段感情, 她愿意永远尘封。

    她怎么敢幻想和他有什么。

    她一直靠在他怀里,两个人静静贴着, 直到后边有人问:“里边是不是有人啊?我要倒水啊。”

    声音一下令温知予有些清醒。

    她退出他怀抱, 手腕却被抓住。

    她挣了一下,对上他有万千话想说的眼。

    她说:“不要了。”

    他说:“温知予。”

    她只是摇头:“不要了, 顾谈隽。”

    她扭头出了盥洗室,跟外面的人对了个正着。迎上别人诧异的眼神,温知予头也不回地往位置上走。

    片刻,顾谈隽才出来。

    对面洗手间的门开了,庾乐音刚从里头出来,瞧见他还有点惊讶:“干嘛呢这是。”

    又看到温知予在过道里的背影,看看面前盥洗室的门,表情一下有点微妙。

    “你俩……”

    顾谈隽看着自己空落的手, 心尖也像有什么往下掉,毫无止境。

    他眼神稍有些不甘心, 晦涩, 手无声紧了紧。

    “回去了。”他说。

    他也随着温知予之后回去, 庾乐音哎了声, 嘟囔:“这两人,奇奇怪怪。”

    时临刚去那头洗手间碰着庾乐音,实在懒得跟人争就跑远了点找。一回来就发现温知予人不见了,他屁股刚坐下她又回了。

    他说:“去哪了啊,洗手间现在可都有人呢啊。”

    温知予沉默地在他对面抱起包坐下,没回话。

    时临还要再问,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走过,时临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有点噤声。

    那边还有俩空座。顾谈隽坐回去的时候大家都休息了。他背对着温知予坐下,感受着空调冷气。

    他打开手机给温知予发了条信息。

    [到站了一起走吧,等等我,别先走了。]

    温知予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看了眼,没理。

    抬眼,跟时临对上视线。

    时临跟她打眼色半天了,有点审问的意思,也有点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把顾谈隽那群人喊来没跟他讲,可一瞬间看到温知予有些苍白的嘴唇,看出她不舒服,他一下所有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在心里想,顾谈隽这人真是费得了折腾。

    他看不得温知予这么难受的样子。

    拆了瓶水递过去,说:“没事,到了咱就回去了。”

    -

    后来无数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