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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那时怎么问来着:“阿姐,怎么这剑谱里全是教人进攻的招式?招架和身法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真正的剑修就该是这样,以攻代守,讲究的就是个剑锋所向,一心无畏。你若总是想着招架、躲避,这剑还要怎么出呢?”阿姐面露向往地握紧了新得来的佩剑,“这才叫习剑该有的剑心!” 剑心…… 长仪看向擂台上的昆越,他已经不再避退,甚至不曾抬手略挡一挡,完全放任那一条条彩练在自己身上新添伤势——而是全神以注,调用尽了全身的灵力,竟然生生在断刃前方以灵力凝出了新的剑身,朝着其中一个女仙分身全力刺去! 剑光如虹,夺目更甚于漫天彩练翩然。 第254章 流水 与其说昆越于最后关头出了剑,不如说少年在这一刻终于懂了剑、悟了剑。 灵力凝成的剑锋在那女修喉前半寸险险停下,刹那间幻影尽散,此前张牙舞爪活似虺蛟的彩练也顿时失了活气,自半空中软绵绵垂落在地,与寻常布条几无二致。 演武擂上便只剩下了少年和他的对手。 败者依旧雪衣出尘,胜者却满身血渍斑驳,说不清这一刻究竟谁更狼狈。 哪怕长仪早就知道此番比试的结局,此时也不免为少年得之不易的胜局激动了一瞬。盖因她从未见过昆五郎这般神色……飞扬、自得、意气风发。脸上身上虽还灰扑扑地混着污血,但那双眼里却闪着前所未有的神采,映着天外洒下的日光,少年仿佛整个人都被镀上一层夺目的辉芒,成了这片擂台上、这观礼的所有人眼中不容忽视的存在。 这才是日后被世人奉为剑尊的昆越应有的模样。 也是……她本不曾认识的那个昆越的模样。 长仪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人,不料这时台上的他也忽然动了动眼神,恰恰好与她的视线对个正着。 四周观礼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化作虚影悄然隐去,正被昆越以剑尖所对的那女仙子也腾作一缕白烟袅袅而散。在越来越浓的素檀香气中,少年昆越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怪异浑然不觉,只是再自然不过地将残缺的木剑重新挂回腰间,尽管几乎只剩下了剑柄的破剑被这样挂着难免可笑。 “是你呀。”破剑的主人与她对视着,忽地扯了扯嘴角,“赢得狼狈,倒让你见笑了。” 这才哪到哪呢。长仪心里想。其实早已经习惯了,哪怕到了千年以后,这人无论是寻常打斗还是别的什么,总给她一种不要命只管往前冲的感觉。就像阿姐说的,剑心,形容的大概便是这种只要剑锋带走对手性命,自身如何完全不重要的做派。 什么剑心天生,不过是他一直拿自己的命在搏。 台上的昆越对着她笑,长仪看着他的一身斑驳,却实在笑不出来。 他似乎浑不在意,将手随意搭在木剑的剑柄上,慢慢朝台下她的方向走来:“他们说,我娘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时,夺下了门内大比的魁首,虽然最后惜败于华阳阁的同辈……她在台上用的,也是平时习剑比试所用的木剑。” 昆仙姑? 长仪一时恍然,想起昆仙姑仍在道门时,似乎也是集万千目光于一身的佼佼者;也正因此,她弃下的道才格外令人叹惋,令人念念不忘至今。但或许从这一刻起,还记得她的人们便可渐渐释然了。 ——因为道门已然有了新的传奇。 “其实剑宗弟子皆是如此。大多数的剑修终其此生唯有一把佩剑,择定了,便不会轻易更换。在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佩剑前,剑宗弟子通常只会拿着学剑用的木剑替代,而不是随便捡一把次等的凑数。”昆越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木质剑柄,“我娘便是在宗门大比过后,才从剑库中寻得了合意的佩剑。那时她一心追逐的还是剑道。” 长仪不知这话该怎么接才好,迟疑片刻,道:“你也会找到自己的佩剑……带着她的份,在这条道上走下去。” 他却轻轻摇头:“我不是替她走的,她也不必我替。我走的是自己的道。去向何方,我却说不准。” 这话带来的是两人同时的沉默。昆越已经踏下演武擂的台阶,走近了她跟前。分明还是少年时略带青涩的面容,眼神却已经渐渐沉静下来。 “那你呢?”他低头看着长仪,又仿佛是在看从她攥着的手里露出的梅花簪头,眉眼间莫名显出几分茫然,也不知道是对这簪子,还是对自己此刻正说的话做的事感到迷茫,“……你又去了何方?” “我……” 长仪将他神态的变化尽收眼底,一时福至心灵,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都纷纷杂杂涌上了脑海……竹青带来的菜肴,门外的莺啼兽鸣,金乌的突然造访又突然失踪,还有青衣偃甲没有写完的“羊”字——那根本不是“羊”字,而是未被她察觉仔细的“南”字! “南疆!” 长仪拉住了昆越的袖子,不出意外碰到的又是那种湖水一般的质感:“我被他们带到了南疆!千年前那位魔尊已经复生,或许正与新任的魔族主人有着势力之争,但目的肯定都是人界——” 她还没有说完,眼前的昆越便反手握住了她的小臂,从他身上那些伤痕中淌出来的已经不再是血,而是一股股一道道的流水,如有生命一般交缠着尽数附在了两人肢体相接处,几乎拧成了一条水做的网索,生生拉扯着长仪往他的方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