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卖花 第34节
她先前想将这银子不生不响抹过去,谁知三娘子今日竟然发难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个塞满银子的荷包悄悄塞过去:“三娘子可满意?” 莺莺没接,她笑:“谁稀罕你这三瓜两枣,合着给我了三瓜两枣就指望堵上我的嘴呢?” 三夫人气坏了,可如今侯府的人和女眷亲戚们都瞧着,众目睽睽,她实在不想生事,便只能赔笑:“那我便将你的嫁妆赔给你便是。” 恰在这时,三老爷走进了内院,他有些发急:“怎的还不走?外面唢呐都响了两遍了。” 听说要误了吉时,三夫人便灰溜溜对迎亲队伍说:“是弄错了,赶紧换回来。” 诸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适才的确弄错了。 三夫人擦擦汗,谁知苏莺莺还不走。 她笑:“除了那些粗笨的家具器皿,还有些别的问题:我们二房的奁田每年每亩地出租谷物六十石,你给我的陪嫁却只有每亩地三十石,怎的不对?” 三老爷和三夫人瞠目结舌。 这却是大头。 苏家每房都有一定量的田产,苏莺莺出嫁时这些奁产也写在了嫁妆单子上,按道理做不了什么手脚。 可三房点子多,他们将原本上好的水田换成贫瘠地方的旱田沙田,如此一来瞒天过海。 没想到苏莺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嫁妆单子的不对劲。 三老爷这时候只能装不懂:“三娘子这话我听不懂……” 莺莺冷笑,毫不客气指着他鼻子质问:“你对得起谁?我爹是你二哥,你们偷了我的婚事,又一声不吭将我的嫁妆换了,莫非真不信鬼神,也不怕我爹半夜来敲门?” 她骂得痛快淋漓,毫不留情。 三老爷和三夫人两人都没想到苏莺莺居然这般果敢,竟敢在自己的婚宴上毫不留情骂人吗,一个连个都懵在了那里。 谁知此时大老爷也走了进来:“为何还不走?” 他见三弟进内院去催还不出来,自己也跟着过来瞧瞧究竟。 苏莺莺拿着喜帕就迎了上去:“大伯父!” 她满脸委屈泫然若泣:“三房两人将萧家的聘礼挪给了四meimei,又将我们二房的田产都换成了贫瘠的沙田。” “她们张口要我必然给的,可她们居然明着抢,这不是欺负我无父无母么?” 苏环听得心里恨恨,张口就给?哼,她敢打赌苏莺莺定然不会给。 可架不住大老爷相信这种话啊! 他转身看向那两人:“此事当真?” 听着外面的唢呐响得着急,鞭炮一声一声催上轿,苏环急得跺脚,三夫人额头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汗珠,这件事要闹大了只怕侯府的婚事黄了可怎么办? 当即只能咬牙赔笑:“是我弄错了,现在就还给你。” 便叫小魏氏拿田产契书过来,一张一张给莺莺换了。 苏家二房这些田产原来都被苏老夫人攥在手里,莺莺要出嫁时才陪嫁了进去,是以莺莺只知道产出多少。 她虽不知换了多少,可一看地契全是某某山腰,某某山顶,某某河滩,便觉不对:怎么那么巧,二房的地全是被人不喜的贫瘠土地? 是以贸然诈了一诈,果然诈出些端倪来。 至于现在莺莺倒不怕了,大老爷刚正不阿,有他盯着三房也玩不出什么花来。 等交了房契,莺莺还不走。 三老爷想起自己的官位,一咬牙从怀里拿出一堆银票:“三娘子,这是我给你的添妆,还请你还在三叔份上莫要惊扰了四娘子出嫁。” 这门婚事本就是他们从苏莺莺手里抢夺来的,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是以苏莺莺毫不客气接过银票,却仍旧不走:‘还有呢?’ 三老爷又拿出些,莺莺接过来,递给绿儿,绿儿一五一十点了起来:“回禀小姐,是五百两银子。” 莺莺这才满意点点头:“放行吧。” 于氏却又上前:“等等!你们羞辱我们萧家的事岂能就这么过去?” 大老爷问完了缘故,便做出了处置:“瑁儿媳妇说话肆无忌惮,回乡下老家庄园里住上一年。” “公爹?”小魏氏不敢置信。 大老爷瞪她一眼:“你言行无状辱骂亲戚,还不受罚?否则我便叫亲家将你领回去!” 小魏氏缩着脖子不敢多说。 至于三夫人和三老爷,大老爷摇摇头:“今日先送嫁。”回头再请族长处理。 唢呐响了起来,送亲的队伍终于起轿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万字完成,今天没啦。发出被榨干的声音 第29章 苏环坐在花轿里, 心里得意非凡。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苏莺莺的好命终于被她抢了来。这一世要换她荣华富贵高高在上苏莺莺穷困潦眼馋不止。 而且她这一世也不会像苏莺莺假模假样救济自己一样救济苏莺莺,她就要看着苏莺莺在贫困里挣扎。 花轿忽然一停,苏环的美好设想戛然而止,她不满皱眉:“怎么回事?” 丫鬟在轿帘外怯生生道:“侯府说让箐娘子先进门。” 李箐, 侯府的另一个平妻。 苏环的好心情不翼而飞, 她猛地攥紧了喜帕, 满心恼怒。 一切处置妥当莺莺才上了花轿。 鞭炮声声鼓乐喧天,花轿一起两家迎亲队伍便出了苏家。 外面光线透过大红喜轿便成了淡淡红色,莺莺坐在花轿内微微发怔。 自打发现苏家三房的阴谋后她便策划好了要在婚礼当天与她们摊牌,她无权无势, 唯有能拿捏住苏家着急嫁人这个把柄。 如今总算尘埃落定,原本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此时才开始有了一丝新嫁娘的彷徨和忐忑。 她身上绿绫嫁衣布料不大名贵,却还是从前娘在世时为自己绣的, 如今只照着自己今年的身量稍微改动了一些。 莺莺摸着那绣衣:爹, 娘,女儿这就将自己嫁出去了呢。 萧照是宗室, 他又是个正直的好人, 自己嫁过去后反而能更自如行走执掌生意,这是件好事。 何况娘亲的事情只寻访出个开头, 还不知背后到底有什么缘故,若要继续寻访还需要仰仗萧家的庇护。 她本就是个无依无靠之人,又有萧照的救命之恩,今后自己嫁过去定会好好照料他,为他养老送终, 全了这份救命的恩情。 这么想着, 心里的茫然和惴惴才渐渐消散。 莺莺勾起了唇角, 轻轻攥住了拳:日子是人过的,只要她好好经营,定然会让两人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很快就到了萧家,巷里噼里啪啦响起了炮仗,孩童嘻嘻哈哈或捡拾着象征喜庆的谷豆,一派热闹非凡。莺莺心头一暖,萧照虽然生了病,可萧家人仍将这婚宴办得热热红火。 很快便有喜娘搀扶她下了花轿踩着青毡花席进了萧家。 萧照重伤在体,是以代行礼是萧五公家的大儿子萧康卫,抱着一只公鸡与莺莺一同拜了堂。 随后诸人将莺莺迎进新房。 喜娘将她扶坐在床边,随后便有礼官喜娘把金币银钱撒了下来,唱着祈福多子的撒帐歌,莺莺只能从红头盖下面一点缝隙瞥见萧照的衣角。 他应当是躺着的吧? 莺莺胡思乱想,过一会成婚的仪式结束,亲眷们嘻嘻哈哈出了房门。 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萧照早就被扶起来,靠在床上软塌上。 在这之前他还有许多志向:随端王征战四野,与使节出使女真,纵横捭阖立下一番功业。 可那天之后戛然而止。 这几日家里常有大夫登门造访,可谁都说不清楚他到底还不能痊愈,每个人都说他从此都只能卧病在床。 从最初的怀有希望到如今的灰心丧气,萧照想,还是莫要连累别人。 莺莺坐在床边,安安静静。 总归要给她一个交待。 萧照斟酌着出口:“三娘子,我从此便是个废人,这婚事既然没退掉那你我二人和离吧,我将家产分你一半,萧家也会庇护你。” 这样也不枉她顶了个再嫁的名声。 萧照想。 他像是在暗无天日的谷底独行,原先那些青云壮志倏忽不见,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绝不能再将一个无辜的人扯进这一团泥泞,何况三娘子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萧照看了莺莺一眼。 她今日穿着绿色的嫁衣,衣裳瞧着有些老旧,可看得见莺莺后背挺得笔直。 是个有气性的小娘子。萧照想,如果他没有受伤,这可是一桩好姻缘。 萧照心里有淡淡的遗憾。 萧照说完话不过须臾,对他而言却像过去了许久一样。 终于莺莺有了回应。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起身,连一阵轻风都没带起,随后顶着盖头慢慢走出了萧照的视野。 这是走了吗? 萧照想。 人真走了他心里反而起了一阵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