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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后走出教学楼,能在主楼大厅遇见她,她穿着修身的毛呢风衣,笑得温顺和柔,问他一个人写作业孤单吗,想不想找个一起上自习的女朋友; 到了大三,她成了文艺部部长,请他去给部门新干事拍照,结束后,当着小学弟小学妹的面,放《今天你要嫁给我》,穿着高跟鞋提着百褶裙靠近,邀请他一起跳恰恰舞。 那一刻,他深深明白自己和姜岩不是一类人——他站着都累得慌,跳他娘的跳。 于是随便找了个去打工的理由,离开这文艺得要命、也尴尬得要死的现场。 但大三结束的时候,还是在一起了。 那天是7月18号,姜岩20岁生日。她出了1000块钱,请他生日现场拍照。他没去,因为当晚有家教课,已经跟人家长约好了时间,不能改。 晚上10点半家教回来。凤吾这边刚下完一场雨,从校门走回宿舍的一路,衣服和头发染上暴雨过后留下的潮意。 穿进宿舍楼前的小树林,藏进器械区打算抽根烟,可刚摸出打火机,就看到朝他走来的女生。 她穿着白色的、到脚踝的朴素长裙,完全不是她平时的风格。 但你说,为什么会生出冲击感如此强烈的熟悉? 甚至熟悉到他掏烟的手顿在口袋里,留出全部的脑力和体力,去思考,那小孩儿长大后,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空气也像六年前那般潮热窒闷,暑假中空寂无声的校园一如四线小城后半夜、不见车影与人流的街景。并不明亮的月光穿越茫茫的雾气降落至此,泥土松软泥泞,木植向上生长,细嗅之下有落叶和根茎腐败的难闻味道,但也有不远处飘来的几丝月季香。 很快,女生就步态轻盈地靠近,随时随地的端庄优雅,把熟悉感尽数冲散——眼前这位既不高冷也不淡定,因为喝过酒,眼睛和鼻头很红,看着柔软又委屈,乖顺又小意。 娇弱感和依赖感都很强,不是莫挨老子的厌世模样。 “萧时光,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和我在一起啊,”她再次提起这个建议,“就是不用考虑未来,也不用想着长久,在当下,有段朋友之上的关系,当做大学阶段的人生体验也可以吧?” 大学阶段的,人生体验。 不用考虑未来,以及长久。 当下的他听到这两句后,谈不上悸动难安,也不是鬼迷心窍,但确实转变了想法,觉得这个提议,有令他接受的几分道理。 “还有一年,我们的大学就结束了。你真的不想谈个恋爱试试吗?”姜岩问。 “既然你这么说了,”他的目光避开身旁的白裙子,望向宿舍楼前两米高的月季,在湿意弥漫的空气里摸了摸头发上的雾水,商量着回答,“那就试试?” 姜岩木楞楞地抬头:“萧时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他垂眸看她:“嗯,真的。” 似是对他的答应毫无准备,姜岩眼眶里掉下圆滚滚的一滴泪。 原来女生掉眼泪是这样子。 他有点无措,不晓得如何安慰,便只能笑笑进入正题:“你那位初恋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安排安排见个面,我好给你撑个腰。” 姜岩自己把眼泪抹掉:“其实不是……”又迅速改口,“等他来景行的时候吧。” 后来在一起一年,毕业分手两年,直到三年后的今天—— 萧时光仍然没见到那位初恋,但他却清楚地记着姜岩追他的起因。 他以为他和姜岩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两个人没有特别喜欢对方,只是想体验体验大学爱情,顺便打击打击前任,才聚在一起。 基于这样的共识,两个人谈朋友的一年里,彼此克制,互相尊重,接吻都没有过,更别说上/床那些事。没有亏欠对方,也没有债务联系,开始得清清白白,结束得体体面面。 所以,他想不明白,今日的姜岩,何故执着如此。 “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没有……没有那么喜欢我吗?”时隔三年,女生又如当初那般,掉下一颗硕大的眼泪,这次落在了guntang的咖啡里。她喃喃着,似是不太愿意相信,“那你当时对我那么体贴,那么忍让……” 他无奈地牵动唇角:“毕竟是男女朋友啊,而且将来分了还可以继续当同学,而且你也很好,我为什么要对你很差,让你记恨我一辈子呢?” “萧时光,”姜岩僵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掐了掐手指,慢慢恢复了平静,“我到今天才发现,在感情方面,你从头到尾冷静得可怕。恋爱对你可有可无,或者说,你这人根本不需要谈恋爱。” 他坦然应下:“确实是。” “所以毕业我跟你说分手的时候,你也并没有难过吧?你并没有很在意我,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有这么一天。” “姜岩,你也早知道,甚至都计划好了在哪一天说分手,”萧时光客气地笑,“当时我猜,优雅体面的姜美女会在毕业答辩结束后跟我分开,为了不影响我答辩,最后果然是。” 姜岩被这句话、这件事击中,再次破防:“对不起。我当时听了爸妈的话,以为……以为我能找到更好的。” 姜岩的优点便在这里。 她会说真话,哪怕这真话说出来会让她显得刻薄或势利、会让人看轻了她甚至对她产生抵触,她仍旧会说出内心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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