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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月色落入那双眼睛,像落入一汪湖水。云念尘瞥了他一眼,忽然挥手升起一道霜色屏障:“他听不见了——你想同我说什么?” 谢霖便将他们认识杨啸的过程,以及这一路的观察都说了一遍,接着说道:“他刚说的话,和对我们说的并无二致,甚至增加了不少细节,我倾向于是真的。世人皆道魔修滥杀无辜、啖人血rou,可至少这些天以来,他一件伤人的事都未做过,我觉得仅仅因为「魔修」二字就宣判他死刑,颇有些不公平……何况他家里还有个病患等着药呢,一尸两命啊小师叔,请您三思。” 上一次听见有人替魔修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似乎也有几百年了吧。 云念尘垂下眼,轻轻哼了一声。 “公平……歪理。” ? 怎么就是歪理了? 谢霖还想再说什么,云念尘却已丢下一句「谎言编得好的修士并不少,不可尽信」,紧接着撤掉了隔音屏障,仿佛不愿再听谢霖的歪理。 转头对跪得笔挺的杨啸道:“西州那处秘境,确是春风居士的洞府没错,但他手中并没有霓霞草。春风居士一生得到过三株霓霞草,分别救治了不同的病人,去处都有记载,但凡你多念几本医书,也该知晓此事。” 一句话,将杨啸的情绪抛到天上又摔落地下,杨啸只觉得天都塌了:“怎么……怎么会这样……那我的容娘……” “但我有。” 杨啸猛地抬起头。 “前辈,”他不敢置信似的,声线不自觉地发着抖,“您、您说什么……” 云念尘懒得多说,一抬手,一株困在冰罩内的橙粉色花朵就凭空出现。他只是给杨啸看一眼,下一秒便收了起来,手指一弹,掌中变得空无一物。 杨啸的眼睛都直了。 云念尘收起身侧小剑,在一旁坐了下来:“要我饶你一命也行,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你是如何从魔渊逃出来的?” 谢霖连忙支起耳朵。 谁料这时,云念尘却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谢霖:“?” “小师叔,”谢霖卑微问道,“我就不能留下来听听吗?” “听如何出入魔渊?” “呃……”其实云念尘的语气并无异样,但这话听起来就很像谢霖下一秒就要擅闯禁地似的。 尽管云念尘的怀疑不无道理,但谢霖仍是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爽。他脾气是好,却不是完全没有脾气,捏了下手指,当时就准备走人:“我不过是好奇……那我先出去了。” 他走到门口,推门出去……没能出得去,跨出去还是房间内。 谢霖惊讶地回头,见到门外分明是走廊;可他又走了一次,结果却还是如此。 他看向云念尘。 这位小师叔,似乎有点幼稚。 还很口嫌体正直。 云念尘已将视线重新投向了杨啸。就听杨啸说:“封印松了,却还有效力,但越是修为低微,受到的阻力就越低。我……我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就是为了从封印的缝隙中挤出来。” “掉了几重修为?” “五重。” 他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筑基期内,过一次封印,修为就只剩下炼气六重天,细算起来,比谢霖修为还要低。 云念尘问:“值得么?” “自是值得的。若容娘不在了,我也没必要再活着了。”杨啸苦笑一声,“魔渊之下哪有什么好日子?也就是有她在,我才觉得炎河尚美。” “嗯。”云念尘不置可否,话锋一转,“杨啸……你是化神境?” “原本的话,是的。” “几岁了?” “五百一十七。” “那正好。”云念尘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三百年前,有一个人去到魔渊之下,在天人无相宫里藏了一件东西……” 杨啸身体一僵。 云念尘:“看来你知道此事。” “谁不知道?”杨啸反问,“那时魔渊封印已成,一个修士……一个修士却大剌剌地打开封印进入了魔渊,魔界谁不知晓此事?又有谁不想从他身上弄到打开封印的秘密?可偏偏……偏偏我们谁也打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来去自如。”他定了定神,“我同他不熟悉,那时,我的修为远远不够,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我朋友的父亲同他有缘,算是好友,从他口中听说过要去天人无相宫藏宝之事。” “他说了什么?” “「是好东西,却也不是……无法,没地方藏了呀。我会来取的,若我不来,大概也会有个脾气不好的小孩替我来取吧!」——我只知道这些。” 杨啸说完,便巴巴地看着云念尘,“前辈……” 云念尘半晌没出声。 他像是走神了,一双眼看着地面,却没有具体落点。谢霖看杨啸跪着等待宣判的样子挺可怜,忍不住喊了声:“小师叔?” “哈。”云念尘竟突然失笑。 他笑得短促,快到像个错觉,笑容便从他脸上消失了。随后他抬眼,橙粉色的花出现在掌中,抛给了杨啸。 杨啸激动接过,反复确认那的确是一株品相上佳的霓霞草,眉眼间萦绕了多日的郁色竟就这么散了。 他拱了拱手:“前辈赐我良药,于我有恩,不知可否请教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