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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与愿违,野鬼被激怒,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群鬼聚众而至,纷纷追在木葛生身后。 木葛生边跑边在心里大骂小沙弥,妈的我就知道天算一派都是些坑爹玩意儿! 老年人腿脚不便,木葛生没跑多久就崴了一脚,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一路不知滚出多远,天旋地转间,他又撞上了一个东西。 木葛生心说这不会又是个鬼吧,接着迅速爬起来,发现他撞上的不是鬼,而是一座尸堆。 模糊血rou层层叠叠,垒成了一座小山,小山上趴着一只大鬼,青色瞳孔大如铜铃,正死死地盯着他。 后面追他的小鬼们突然就刹住了脚步,纷纷后退。 木葛生知道自己这是撞上老大哥了,好消息是小弟们都挺怂,坏消息是不知道大哥有多刚。这座尸堆rou山可能是他的储备粮仓,砸人饭碗好比掏人□□,这事儿估计不能善了。 他急着去找柴束薪,无意恋战,正准备想个法子脱身,却在尸堆里看见了一样东西,泛着银光。 阴阳梯中不见天日,木葛生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刺眼的光泽,他眯着眼看了看,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枚军徽。 木葛生听到脑子里传来“嗡”的一声。 仿佛所有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木葛生不顾尸堆上的鬼首,冲上前刨开血rou,一把抓住军徽,接着带出了一整件衣服——虽然破碎不堪,但木葛生依然认了出来,这是一件军装。 他记得这款式,这是他自己部队的军服。 毫无疑问,这尸山血海之中,埋着不知多少他曾经的部下。 鬼首彻底被激怒,咆哮着冲下了来。 木葛生缓缓站起身,将军服披在身上。 他从尸堆中抽出一把刀,反手掷出,一刀扎进了鬼眼之中。 因为身边有柴束薪在,木葛生多年不曾诉诸暴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动干戈了。一切仿佛是下意识的举动,心里翻江倒海,眼前血花飞溅,等他真正回过神来,鬼首已经在刀下变得稀烂,他满手满脸都是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狂吼。 不知过了多久,木葛生仰起头,发梢上滴着血,视线一片赤红。 他知道这不过是一时的发泄,终归徒劳,固然脚下尸堆中埋着他的部下,可谁又知道吞吃他们的鬼首是什么身份? 这些亡魂被吸入阴阳梯之前,或许只不过是城中的普通百姓,甚至生前还与他相识。 这些年来木葛生一直没有面对这个事实,直到百年之后山鬼镇松动,他帮助乌毕有镇压阴兵,心里甚至有一丝隐隐的释然,像许久的逃避终于有了出口。 经过百年厮杀,阴阳梯中的怨煞凶绝终于变成了阴兵,普通的孤魂野鬼和阴兵最大的区别就是:野鬼靠怨气维持形态,一旦被杀,结局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而阴兵因为怨煞过重,可以凝结出一缕本源,即使灰飞烟灭,却还有转生的可能。 那时他感受到的是解脱,百年积怨灰飞烟灭,尘归尘,土归土,亡魂终于能走上转生之路。 可如今幻境将一切隐秘往事撕开,触目惊心地铺展在他的眼前,百年厮杀、百年积怨,阴阳梯中鲜血淋漓的一切重重砸上他的心头。 他终究要面对这一切。 天算一脉大多贪财,但从不逃债,欠下的终归要还。 他朦朦胧胧地想:就算这些亡魂终有一日成为阴兵,走上转生之路,可在那之前吞噬成千上万的血rou,就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如果是他自己,为了博得一线转生之机要吃掉身边的所有人,那他更愿意从此魂魄飞散,没有什么比自相残杀更残忍。 是苟延残喘地熬过百年岁月,还是保留人的尊严死去? 既然这里是幻境,那么或许可以有另一种结局。 去他妈的蝴蝶效应,去他妈的量子力学。 木葛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提着刀跳下尸堆,向不远处嘶嚎的无数小鬼走去。 十天后,松问童和乌子虚到达昆仑乘雀台。 他们的到来似乎在朱家的意料之中,朱饮宵一早就守在山下,叼着狗尾巴草等了三四天,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人来疯似的朝两人身上扑,折腾得三人俱是一身鸡毛。 对方不再是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少年身形舒展,几乎将要和松问童一样高,笑容明亮,连眼皮都泛着灿烂,“老二老三!我想死你们啦!” “长大了。”乌子虚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现在我可抱不动你了,是吧老二?” 松问童将人上下打量一番,摇了摇头,“现在最大的锅也煮不下你了。” “没事没事!”朱饮宵摇身一变,化作一只三尺高的朱雀,摇头摆尾道:“这个样子还是能勉强装下的!老二,我想死你做的饭了!” “想我做的饭,你变身做什么?”松问童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要我下锅把你煮了?” 朱饮宵抖抖羽毛,扑棱到松问童头顶,母鸡抱窝似的拱成一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嘛。” 乌子虚噗嗤一声笑了,看着松问童,“你这个帽子别致得很。” 这是当年朱饮宵在银杏书斋时最爱玩的把戏,他没有木葛生的胆子,不敢在松问童做饭时瞎闹,只好老老实实蹲在人头顶,眼巴巴地等饭出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