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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林眷生叹了口气,“当年之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确实做的不近人情。” 安平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有些意外,林眷生看着向来清风朗月,是世外之人,难以想象他会对经年旧事耿耿于怀。 “我觉得半仙儿从来没有责怪于谁,毕竟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安平想了想,道:“而且,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知道,他不怪我。”林眷生道:“但有时正是因为物是人非,才五味杂陈。” 安平默然,他年纪尚轻,很多时候理解不了年月的深厚。就算在梦境中见过当年那一切,但在他如今的年龄,即使是木葛生也尚且轻狂,银杏书斋满庭金黄,谁又能预料到日后惨相? 造化弄人。 当年的林眷生也不过是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为了诸子七家而牺牲同门师弟,如今百年过后,故人先后离世,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回看这段过往? 如人饮水,只能冷暖自知。 可能正是因为木葛生丝毫不怪罪于他,才更让人过意不去。 说到底,毕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师弟。 诸子七家中人或许都有这样的两难之境——正如当年的乌子虚,他既是无常子,肩负着阴阳家的责任,又是木葛生多年同窗,彼此深情厚谊。而世事交困之际,所有人都不得不做出选择。 银杏书斋众人,乌子虚选择了木葛生、松问童选择了木葛生、柴束薪亦选择了木葛生,只有林眷生与所有人背道而驰。 但朱饮宵也说过,或许这正是银杏斋主的安排。至情至性之下,需要有人顾全大局。 他是大师兄,总要为师弟们的冲动兜底。 安平棋艺虽有进步,和林眷生比起来无异于天差地别,没多久便投子认输。 林眷生抬手拂乱棋局,“来日方长,有葛生教你,必然进步神速。” 安平表面上打了个哈哈,心中难免吐槽:以木葛生的德性没事儿不涮他就算了,有那个闲工夫不如让柴束薪多教他两道题。 林眷生似乎也是想起了木葛生平日作风,无奈摇了摇头,将一枚玉牌递给他,“虽然不一定用的上,这是蓬莱信物,持此物可以随意进出。有机会来蓬莱,瑶台的丹霄花已经开了。” 安平有些犹豫,“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只是进出信物,好比你们学校的学生卡。”林眷生闻言有些好笑,“你如今也算得上诸子七家之人,拿着并不逾距。” 安平这才接过,“多谢长生子。” “不必言谢,待师弟正式收你进门,说不得你还要称我一声师叔。”林眷生洒然一笑,飘然而去。 柴束薪不在,城隍庙就没饭吃,木葛生在楼上睡午觉,安平闲来无事,找出五三开始做作业。 距离开学没几天了,但看如今这架势,接下来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说不得他会跟着木葛生一起翘课。 安平回想之前发生种种,不过短短数月,他的生活看似依然平静,实则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甚至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在不知不觉间便已深入其中,木葛生确实是忽悠人的一把好手,不动声色就把人坑上了贼船。 如今想要事不关己然不可能,但安平仔细想想,觉得自己也没有抽身而退的想法。 说到底他也就十几岁,这可比老实上课有意思得多。而他看似十几岁,却在梦境中经历过百年间的人生。 世事难料。安平摇了摇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他的肩,“爷们儿学什么呢?这么认真?” 听口气就是朱饮宵,安平忙着演算,头也不抬道:“化学,你别过来。” “化学?那玩意儿不科学。”朱饮宵摇头晃脑,“我还会喷火呢,你知道朱雀三昧真火的方程式吗?” 安平:“……都说了让你离我远点。” “今天我哥不在家,咱们晚上去邺水朱华打秋风。”朱饮宵在一旁坐下,“别学了,费了一天的脑筋,歇会儿吧。” 这一天过得确实耗神,安平手一顿,突然想起一事,“对了,灵枢子今日为什么不在?” “我哥不喜欢林眷生。”朱饮宵一脸神秘,悄悄道:“但是打不过。” 安平着实有点震惊,柴束薪不喜欢林眷生他可以理解,但这世上居然还有罗刹子打不过的人? “这有什么稀奇,诸子七家彼此制衡,罗刹子固然凶戾,但也并非一家独大。”朱饮宵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发现你一直叫我哥灵枢子。” 安平一噎,“我之前不知道他已经卸任,我以为诸子可以那啥,兼职什么的。” 朱饮宵笑喷:“这说法倒是有趣,不过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这么称呼他?” 安平挠挠头,“你们当年发生的事我多少也有所目睹,如今似乎也没什么人这么称呼他了……感觉需要有人记住这一切。” 他想了想,又道:“不管怎么说,总是刻骨铭心的吧?就这么灰飞烟灭了无痕迹,总觉得也有点遗憾。” 朱饮宵听得啧啧称奇,“年轻真好。”说着又道:“没事,你想叫就这么叫吧,反正我哥也没反对,等宴宴正式接任了灵枢子,再改不迟。” 安平奇了,“你就这么肯定柴大小姐会是下一任灵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