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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斋主常年抱恙,柴束薪每月前来已是惯例,然而今日水榭里却多了一人。 临水摆着一张棋盘,银杏斋主正在与人对弈。 执白子的青年笑道:“师父,这一子落下,便成定局。” “不错,几年周游,你的棋艺又有精进。” 柴束薪上前行礼,“见过先生。”接着微微一转,“林兄。” 安平恍然,原来这位便是木葛生的师兄,天算门下大弟子,林眷生。 青衫落拓,芝兰玉树。安平看着眼前的青年,觉得银杏斋主若是华发换青丝、重新起身,再灌两袖风流、浇一瓢红尘,便该是如今林眷生的模样。 这才是师徒,安平如沐清风。同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师兄如此风姿俊逸,木葛生那是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 “几年不见,束薪长大不少。”林眷生看着柴束薪,笑道:“已然是翩翩少年郎。” “是长大了不少!证明你也老了!”一道身影突然从水底冒出,湿淋淋溅了林眷生一身,“大师兄救命!” “小师弟,也就你能喊救命还喊得如此牙尖嘴利。”林眷生无奈一笑,把人从水里捞了起来,“天寒,当心着凉。” “着凉是小事,大师兄你先救我。”木葛生一捋额发,指着水岸对面怒发冲冠的松问童,“这家伙为了一只鸡和我同门相残。” “问童的鸡是个宝贝。”银杏斋主闻言笑道:“早上叫你早起,晚上给你打牙祭。” “师父!” “好了好了,师父在这里,问童不会造次。”林眷生递过一杯热茶,指着盘上残局,“救你可以,和我下了这局棋。” 木葛生听得一抖,“大师兄你上个月才下赢了国手。” “就是因为赢了国手,才回来找你对弈。” 柴束薪闻言一怔,不禁看向乌子虚。 “老四和大哥下过九盘棋。”乌子虚还在算他的账,一边拨算珠一边轻声道:“两局和,七局胜。” “谁胜?” 乌子虚抬头一笑:“你说呢?” 柴束薪沉默片刻,将视线转回水畔。 安平不通棋艺,只见水榭中人个个围观沉思,一盘棋从上午一直下到黄昏。乌子虚看了一会儿就忙着回去批公文了,银杏斋主也在午后推了轮椅去小憩,悠然留下一句:“若是赢了你师兄,我就让问童下厨把他的鸡宰了。” “师父您别坑我了。”木葛生苦着脸,“您这残局,太难救。” “路漫漫其修远兮,再接再厉。” 唯独柴束薪始终站在一旁,垂眸敛目,身形端正,数个时辰也丝毫不见倦色。安平一直等到黄昏将尽,水榭里已点上了灯,柴束薪才总算是动了。 安平跟着这人一路出去,却发现对方居然去了厨房。 松问童正在院子里练刀,看见他道:“你怎么来了?” “帮厨。”柴束薪淡声道:“杀鸡。” 银杏书斋,小厨房。 柴米油盐,一盏明灯。 松问童一刀剁掉鸡头,将花椒入锅爆炒,香气四溢,“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 “药家有许多关于药膳的方子。”柴束薪挽着袖口,正在煲汤,“我的厨艺不如阿姊,只是粗通。” “你打算做猪肚鸡吊汤?”松问童扫了一眼灶台,掀动锅铲,“两只鸡,拔丝做五碗汤面,剩下的做一道豉油鸡腿、一道酸辣凤爪,鸡叉骨下锅炸了,再调个红油辣子……你他妈怎么又来了?滚!” “我来悼念一下鸡兄弟。”木葛生趴在窗台上,抬手接住松问童扔来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当初它早上打鸣的时候我就说过,扰我清梦者,必将其挫骨扬灰。” “你他妈今年贵庚?还要报复一只鸡?” “哎你那毛记得给我留点儿,扎个毽子。”木葛生迅速转移话题,看向柴束薪,“小大夫居然洗手作羹汤?我们今天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猪肚鸡吊汤,加了胡椒和党参,补虚健脾。”柴束薪淡淡道:“对先生身体有益。” “小大夫,你若得空,教教老二做一品锅呗。”木葛生得寸进尺,不要脸道:“上次在贵府尝了一次,念念不忘,可这人非说他不会。” “一品锅是阿姊的拿手菜,做法我亦不知。”柴束薪道:“你若想尝,下次再来便是。” 松问童听得一愣一愣,狐疑地看着柴束薪,“你俩化干戈为玉帛了?老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木葛生把果核朝他扔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眼见这俩人又要打,柴束薪走到窗边,看着灯下的木葛生,微微点头,“上次之事,多谢。” 木葛生一愣,“啊?什么事?” 柴束薪:“……”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码头走货那边我就是去打了个招呼,举手之劳,小大夫不必挂心……小大夫!欸你别走啊!留下来吃个饭!我真不是为了刷碗才留你的——” 第11章 一餐饭罢,木葛生刷碗刷到了半夜。 “我决定了,我以后不叫他小大夫了。”木葛生甩干手上水珠,跳上房檐,扔给松问童一壶酒,“我要叫他三九天。” 松问童抬手接过,“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你看他冷冷清清一个人,就没见他笑过,像被雪糊了脸似的,可不就是三九天么。”木葛生振振有词,“夏天谁要往他身边一站,肯定解暑降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