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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魂香的味道愈发浓,浓的令人发晕。 “抱歉潭落,让我看看你的伤。”明明怀里的人早已死去多时,可郁照尘还是轻声说道。 接着,他终于下定决心,一点点将江潭落身上那件红衣褪去。 江潭落的皮肤半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尤其苍白。而在这样的苍白下,那道泛着暗红的伤疤就格外刺眼。 它从江潭落的锁骨处向下蔓延,如藤蔓般缠绕着他的身体,最后消失在侧腰。 看到眼前的伤疤,郁照尘的呼吸都将要停滞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抚过江潭落的后颈,接着如被针扎般抬起了手。 这一刻郁照尘忘记了怀里的人已经死去千年,他本能地担心若是碰到江潭落的伤口,会不会将他弄疼。 “潭落,还疼吗?”郁照尘轻声问。 或许千年前的他看不出来这道伤疤代表着什么,但如今已是天帝的郁照尘,却绝不会认错…… 这是一道留在江潭落神魂上的伤疤。 ——千年前,毋水之下。 为了送郁照尘离开那里,被封毋水下千年,本就非常虚弱的江潭落耗尽了神魂的最后一点力量。 甚至于将本就只剩下神魂的他撕裂。 神魂撕裂,这是仙庭上最重的刑罚——可江潭落为了送自己离开毋水,竟然不惜这样做。 引魂香的味道浓得吓人。 郁照尘颤抖着手,重新为江潭落披上了衣服。 “香已经燃了半个时辰……”他轻声说。 寻常人就算魂飞魄散,那燃了半个时辰的引魂香也该拉回一缕残魂了。 然而此时躺在榻上的江潭落,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此时郁照尘忽然想起了当年离开毋水前,江潭落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他开玩笑似的说自己幼稚。 当时郁照尘不以为意,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的确幼稚,甚至于任性。 ……这千年来,自己一直都在心中默默地责怪江潭落的不告而别。 责怪江潭落抛下自己。 可实际上,自己怎么有资格? “对不起……潭落对不起。”郁照尘紧紧地将江潭落拥在怀中,他的声音喑哑,且满是痛苦。 一声声对不起就这样孤单地回荡在飞光殿中,始终不曾收到答复,也永远都不会收到答复。 与此同时江潭落身着婚服离开时所说的话,又一次在郁照尘的脑海中响起: “往后若是遇到了真心爱的人,可千万不要再骗他了。” “不要来找我了,你的愿望已将完成了。” 郁照尘遇到了爱的人,却还是骗了他。 然后……他终于彻底不要郁照尘了。 无论是江潭落还是月西瑕,郁照尘的所有幼稚、任性,所有的不堪和所有的黑暗,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郁照尘终于明白了江潭落的离开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带走了那个阴暗又真实的自己,那个触摸过幸福的自己,只留下一副虚假的躯壳。 如今的自己仍然是天帝,但不再是郁照尘了。 江潭落的消失,就像是生生把郁照尘的生命中、灵魂里生生剔除了一块。 引魂香还在烧,但郁照尘的心却一点点落了回来,不起波澜。 哪怕知道无法引回江潭落的神魂,郁照尘也不曾将它熄灭。 他轻轻把江潭落放回榻上,接着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枚暖玉,然后就这么坐在榻边,静静地刻了起来。 时至深夜,伴随着最后一抹阳光的消失,郁照尘心口处再痛了起来。 但他却像是没有觉察到似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直到一夜过去,窗外再一次明亮下来,郁照尘终于刻好了玉牌。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在江潭落的额头落下一枚轻吻:“潭落我们的道侣契还没有结成。”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像当年在毋水中一样,仔仔细细地为江潭落绾发,最后佩上玉冠。 “好了,我们去孤照台。” 他将江潭落抱了起来,顿了一下又为江潭落披上厚厚的狐裘。 “当心冷。” 和十五那天不一样,今日的昆仑之巅雪虐风饕。 飞光殿的大门敞了开来,狂风带着大雪呼啸而至。郁照尘就像是没有觉察到这天气不好似的,抱着江潭落便走入了风雪中。 这个时候,仙庭已开始忙碌。 但郁照尘却完全没有避开人的意思,他就这么抱着江潭落,一步步踏着雪向孤照台走去。 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幕,被惊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说什么。 “这一次道侣玉佩一定要戴好,千万不能丢。” “……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我再雕一个给你。” 脚印从飞光殿生出,一路落至孤照台。 郁照尘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 最后他终于走到了孤照台上,把江潭落并肩轻轻地放在了巨石边。 虽然不是什么吉时吉日,甚至于一边的江潭落依旧紧紧地阖着眼睛。但郁照尘还是固执的站在孤照台上,一个人完成了结契的所有步骤。 最后那一刻,深红色的道侣契腾空而起,于空中亮过一刹后,化作长长的红线落到了郁照尘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