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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凌晨起,赵景宁便开始沐浴更衣,挽发梳妆,直到天光乍起,才被引路嬷嬷扶了出去。 赵景宁平静地走出院子,看了一眼等在院外的轿夫——洗去粉墨的他们都穿着喜庆的衣裳等在府门外头,腰板笔直得像是等着将军一声号令的前锋。 赵景宁隔着繁复的嫁衣捏了一把袖中的冰凉,心稍稍放定,抬步上了轿子,没有看站在轿子旁的青玄,对轿夫们冷声道:“起吧。” 迎亲的马队抖着精神开路,背后的唢呐声吹打起来,却没能热络起半点氛围。沿街的百姓沉默地看着赵景宁的车驾自满眼红色的街道上走过,随轿而走的侍从也木着脸,没有人能绽开笑脸,喜庆热闹的只是红绸、唢呐这样的死物。 在人群的沉默和唢呐的呼喊声,喜轿一路向北,往城中高台去。 约莫一炷香后,轿子停下,一个略带不屑的声音响起。 “公主,下轿吧。” 赵景宁掀开轿子门帘,却没有下轿,她眼前被红纱遮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上前迎亲的不过穿着侍从的衣裳,应当是秦承焘的一个亲卫。 “你们太子殿下呢?”赵景宁身边的嬷嬷不满前来接亲的人选,出言道。 “皇兄昨日酒醉,还未全醒,便由我代劳吧。”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赵景宁微微皱了眉头。 赵景宁便见一处绣着蛟龙纹饰的衣摆出现在她的视线内,看着纹样规制,此人应当是那位凉国刚认回来不久的五皇子殿下。 “皇嫂,请吧。”秦承泽低声唤了一声,向轿子内伸出手。 身后的凉人都因为秦承泽这一唤低低笑起来,赵景宁在他们意味不同的笑声中伸出手,搭在了秦承泽的手腕上,她抬眸对上秦承泽那双碧色的眼睛,下轿的步子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又很快恢复如初,道谢道:“谢殿下。” 秦承泽极快地打量了一下赵景宁,目光落在她身后站立在两侧的轿夫上,眼中带了些玩味的神情来。他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借着衣袖的遮挡扶住赵景宁往高台走去。 随着往上走的步子,赵景宁逐步看清了高台上祭祀天地的排场,更重要的是散漫地坐在正中,直到赵景宁站定也没有半分起身意思的秦承焘。 “皇兄,醒醒。”秦承泽上前唤两声,秦承焘慢慢睁开眼,扯了扯身上的喜服,站了起来,眼中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酒醉不过是个借口,不亲自出来迎接只是为了下黎国的面子,可黎国的面子早在赵景宁踏上和亲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掉了个干净,哪里还在意他这些把戏。 赵景宁冷冷地看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高台上只有他们三人,随行而来的侍从都在下面等着,赵景宁看着秦承焘一步步地往自己面前走,而秦承泽还站在他方才坐着的地方,没有挪动半步。 他们相距不过十几步,秦承焘很快便走到了她的面前,撩起她的红纱看了一眼,轻笑道:“公主一路受累。” 赵景宁垂了眸子瞥见他伸出来的手,将微微汗湿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浅浅一笑,“久在宫中,听闻太子殿下要我……” 她眼中的笑意浮在表面,看着秦承焘就像看着一个已死之人。 赵景宁借力往秦承焘身上踉跄了一下,随之袖中匕首随着她剩余的话没入他的心脏。 “本宫便来了。”赵景宁咬牙往里又入了一寸,整个匕首都没入了秦承焘的胸膛,滑腻的血流在她的手上。 “贱人!”秦承焘抬起脚便是一踹,捂住胸口喊了一声,秦承泽和高台下的侍卫一齐回头。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高台下的凉国士兵几个快步便往上冲,赵景宁带来的那个戏班子也纷纷从靴子里拔出短刃,箍住凉兵的脖子就是一抹。 “公主,接剑。”有人喊了一声,扔了一把剑上来,赵景宁反手接住就想要再上前,却被秦承泽挡住了。 他一手握住剑刃,挡在秦承焘的面前,赵景宁竟然不能上前一步。 “皇兄,走!”秦承泽闷声喊道。 秦承焘此刻也不逞强,捂着胸口就要往高台下跑,赵景宁见状发了狠,剑刃狠狠地压入秦承泽的掌心里,秦承泽余光微瞥,卸力后退,将自己送入赵景宁的剑下。 赵景宁拔剑当空一下,将秦承泽刺倒在地后,一步步往秦承焘而去。 秦承焘提气想要紧走几步,忽觉气脉被堵,面露惊惶,道:“这剑上……” 剑尖上滴落的血缓缓地砸落在高台上,留下一连串的深色血滴,她一脚踩在脱力的秦承焘身上,低头嗤笑一声,“娶我?” 剑重重落下,贯穿了秦承焘的胸膛,湿了赵景宁的嫁衣。 她急促地喘息几声,按在秦承焘的颈侧,确定他断了气,才转过身去。 她带来的十三人已经被凉兵逼到了高台上,围在她的身边,赵景宁看了一眼越聚越多的凉兵,神情漠然地俯下身子,费力地割下秦承焘的头颅,扔在了高台下的凉兵里。 一时间天地都寂静了,凉兵们盯着地上的头颅半晌,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黎国开朝三百年,从未有过公主和亲,你们凉国想要本宫,也配?”她轻蔑地垂眸,明明手都在抖,身边的寥寥数人也都带着伤,可她睥睨的神情却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沉寂已久的人群终于爆发出一声悲鸣,他们冲了上来,淹没了那抹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