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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不识酒沾唇 第84节

    就像报复我一样。

    傩戏艺人被弟子们从屋顶上救下来,送去救治,行至门前时,那人突然停止发笑,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词。“预言……修真大陆……统一……”

    我没听明白,叁不甚在意地解释道:“没什么,是个几年前的旧预言了,说有人会将整块修真大陆从数个城邦割据的状态统一起来。”

    “那人是谁?”

    “原本是我。”叁挥散了魔气,为我清出道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打算,如果小酒这次还是没能和我在一起的话,就毁掉魔域和人域的边界线。”

    到那时,魔气肆虐整块大陆,生灵涂炭,万物衰竭,但也实现了极限的统一。

    名为死亡。

    “当然,现在不会了,三天后就是婚礼,礼成之后,我便带小酒离开,这里一切照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和我们无关。”

    我咬着唇,还是没说出心中的猜测,跟着他出了寺庙。

    这一天仍然是漫无目的地在天邑城中游玩,眼下正是秋末,冬天的影子虽还没瞧见,但家家户户已经开始酿造冬阳酒。

    有道是寓意为冬至过后阳气上升,喝了能暖胃健脾。

    有道是:冬酿名高十月白,请看柴帚挂当檐。一时佐酒论风味,不爱团脐只爱尖。

    团脐和尖脐指的是螃蟹,或许是考虑到我们不会在这里逗留到冬至节气,因此叁买上了一壶,让酒家温好,又备了熟蟹膏下酒,与我一同品尝。

    蟹膏虽鲜香,但有些肥腻,以我的评价标准,比不上羊rou汤,我端起酒盅一倒,还未品出滋味,半杯已进了肚。

    “酒是不能喝这么急的。”叁淡淡地纠正,就着我的手也喝了一口,道:“说起来,小酒既然名为识酒,也算是个有意思的巧合,不如你试试,看能否辨识得出,这酒里有什么?”

    “酒里能有什么……不就是乙醇吗?”

    “听话。”

    我吃软不吃硬,吐吐舌头,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唇抿了一小口,含在舌尖细细品味。

    甘甜有余,辛辣不足,中和的蟹膏的油脂,且回味绵长,这一口已经饮下,上一口的风味还未忘却,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酒家的旗帜上写着“长情肆”三字。

    长情,倒和这酒的味道很相配。

    “我辨识出来了,是桂花和糯米酿的。”我答道。

    “不错。”他赞许道,“小酒就是心性太急了,不懂好东西是要慢慢品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酒香四溢中,渐渐把寺庙的事抛到脑后,一下午就这么悠闲地度过。

    只是晚上回宗门,听说寺庙里的魔气源头还是没找出来时,还是有些在意。

    不过更担心的事还在后头。

    根据这里的习俗,结为道侣的婚礼,在前三日里,稍稍有些讲究,一要净身祛除污垢,二要请帖送予亲朋,三要燃香祈得福祉。

    今日要做的就是净身,但这个净身,并不是普通沐浴,自己来就行,而需要另一方完成。

    昨晚背上的咬痕还在,因为叁随时能查看我的自愈记录,我怕惊动他,所以只用药膏抹了抹,自然不可能在半天里就完全生效。

    下午静坐着品酒时倒没觉得什么,现在走动起来,就能感受到它们被衣物摩擦的清晰触感。

    因此,趁叁还在屋里写请帖,我抢先一步走进了浴池。

    待他进来时,我已经远远躲在了浴池角落,只露了双眼睛出来,对他道:“我已经洗完了。”

    他倒是践行了下午的话,凡事都不心急,见我这样只当是害羞,没多怀疑,道:“那我帮你擦干净。”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别耍小孩脾气了,快出来吧。”他笑着拨开我湿漉漉的额发,逗道,“泡久了你的金属脑袋会生锈的。”

    我纠结许久,才别扭道,“灯太亮了,晃得我头晕,你把灯熄了,我就出来。”

    他挑挑眉,同意了,顿时,灯盏里的火苗通通熄灭,隔着门纸只能透出朦胧的月光。

    我放在他掌心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叁拖入浴池,急急地扒着池沿就要爬出去。

    一条腿刚搭上去,就被轻轻捏住了腰。

    叁的语气还是很温和,但说出的话让我紧张不已。

    “小酒平时可不爱骗人,今天是怎么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竟然也耐心地一直等着,直到过了很久,门外响起了救星似的声音。

    “戚师兄,我昨日一晚上没睡着,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你。”

    我精神一振,连忙应声说好,将另一条腿也抽离浴池,动作间,叁虚握在我腰上的手一直往下滑,面上没有波澜,像稳重的猎手一般,饶有兴致看着猎物在自己面前做无效抵抗,然后在脚踝处猛然发力,桎梏住了我。

    我被迫又坐回了浴池边。

    他和荆年一样,对脚踝有着奇怪执念。

    因为灯灭了,叁又待在浴池下,所以在门外的秦四暮看来,室内只有我一个人,迟迟没等到门打开的他又问道:“你怎么了戚师兄?是摔倒了么?要不要我进来帮你?”

    沉默许久的叁终于开口道:“小酒乏了,你莫要再来叨扰他了。”

    一听到叁的声音,秦四暮不由打了个哆嗦,再没多停留,匆匆走了。

    脚步声消失后,叁松开我的脚踝,若无其事地给我擦干水渍,穿上衣服,黑暗里,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沉静而忧郁。

    只是手法稍稍有些重,我估摸着在不开灯的情况下,单凭抚触是否能发现我身体的异常,便顺从地随着他的动作抬手展臂。

    完毕后,他才点燃灯芯,好整以暇地问:“秦四暮要告诉你什么?”

    我没吭声。

    “既然小酒不说,那我就去问他了。”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问”可绝对不是动几下嘴皮子那么简单,我不想给秦四暮招惹危险,情急之下只能继续撒谎道:“没什么,可能是我这两日总在听说偃城死了很多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便梦到了有冤魂向我索命,就想问问他炼丹房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停止噩梦的,他要告诉我的,就只是药方而已。”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竟然相信了这拙劣的谎言,关切问道:“那小酒在梦里怕吗?”

    “嗯。”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也许两个人睡就不会鬼压床了,便请求道,“今晚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第101章 无法偿还

    “当然。”他目光柔软得一塌糊涂,手伸至我膝弯下,横抱着走到卧房,把我放在膝上,“不过,我担心小酒高估了我的定力。”

    我红着脸从他膝上跳下来,用玉碗盛了一碗水放在两个枕头之间,问道:“这样会好一些吗?”

    他轻声笑笑,也没嘲讽我自欺欺人的举动,只将我拉回身前,头埋在脖颈间深嗅了一会儿,然后轻啄了一下我的嘴角,道:“没办法,那就先预支一点好了。”

    于是我被按在怀里稀里糊涂揉了一通,虽然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脸也让我心跳加快,可却不像昨晚鬼压床那么大的反应。

    太奇怪了。

    明明叁和我才是道侣。

    但不管怎么说,这点无关痛痒的预支就能换一晚上安稳入眠,也不亏。

    看着碗里平静的水面,我放心地进入了梦乡。

    可惜半夜还是醒了。

    下午喝了太多酒,现在后劲上来了,觉得口干舌燥,心也烧得厉害。

    我下意识去摸枕边的玉碗。

    却摸了个空。

    玉碗不知被谁动了,莫名出现在了桌上,水倒是一滴没洒。

    我急着解渴,也没多想,便下了床来到桌边。

    但定睛一看,碗明明还好好地待在枕边。

    我眼花了吗?

    正揉着眼睛,床底下伸出一双冰凉的手,将我拖了进去,然后紧紧捂住了我的嘴。

    还是熟悉的海水掺杂血的味道。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能够动弹,便剧烈挣扎起来,床底空间有限,我怎么也离不开他的掌控,纠缠间,手心触摸到了对方的脸。

    我顿时僵住,手指缓缓从他的眉宇勾勒至眼角,再到鼻子、下巴、耳朵。

    错不了,这是一张和我的道侣“叁”如出一辙的脸。

    一张哪怕我丧失记忆,看了也仍然会情动的脸。

    竟然长在了这个强迫我的恶鬼身上。

    偏偏只有我能看见他,哪怕叫醒叁,也只会被认为又做了噩梦,何况他也不会让我如愿。

    仅仅是失神的片刻里,他就迅速解开腕上缠着的识荆,将我的双手绑至头顶,尾刃抵着我的脖颈,低声道,“别动。”

    经历过昨晚的屈辱后,我知道,他就是个施虐欲爆棚的变态,挣扎只会适得其反,便听话地没再动。

    识荆是由银环和利刃一节一节扣在一起的,他绑得太紧,导致皮rou有一点卡进衔接的缝隙里,细细的伤口虽不深,但磨人。

    鬼魂通常满怀怨恨和执念,他生前一定就不是个正常人,我想道。

    所以变成鬼也满脑子yin邪念头。

    床底下很黑,连琉璃色眸子也失去生机般的黯淡,透不出光,我只能继续凭空想象他的脸笑起来的模样,大着胆子嗫嚅道:“真的很疼。”

    他声音依旧森冷,咬牙切齿道:“你总是这样,说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然后再无辜地喊疼,所以我才一直被你欺骗,真心喂狗。”

    又是听不懂的控诉。

    我越迷茫,他越愤怒,“现在又装出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说着,锋利的尾刃沿着脖颈血管的纹路向下,没入了衣襟下,那架势简直像要将我开膛破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必须要使用自愈功能,就会被叁发现,连带着所有不忠的痕迹都要暴露。

    机器违反设定,是为背叛,最为忌讳,光想象一下,我就觉得要窒息了,只能哀求道:“那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荆年沉默半晌,松开了绑着我的识荆,道:“想要我放过你,就要将欠我的东西还回来,我强迫你也没意思,你自己动手吧。”

    他指令下达得很含糊,作为机器我不是很能理解,但也不敢多问我到底欠了他什么,只想当然地以为还是床笫间那点事,便开始松解系带。

    本来有了前车之鉴,我特意在睡前多添了几件衣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现在看来纯属惩罚自己。

    荆年也不催促我,只等我将自己完全拆开,送至他面前,才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床板,嘲讽道:“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那为什么要任我轻薄,果真是人尽可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