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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叶小舟趴在桌边,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一块奶糕,倒是很懂得知恩图报,不加犹豫就将这块奶糕先放在了阿旼的手里。 “很好吃的,”叶小舟盯着他说,“你尝尝吧。” 那奶糕与寻常的不同,糕体被压成了熊爪的形状,幼稚得很上不了台面,但却很合叶小舟的意。 阿旼被他这样看着,也不好推拒,只好捻起那块奶糕,而后一整块囫囵塞进了口中。 这奶糕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甜,但奶味却很重,他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像是他刚刚抱叶小舟时,在他身上闻到的气味。 “好吃吗?”叶小舟追问道,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阿旼很矜持地点了点头。 叶小舟眉开眼笑,和奶糕也能与有荣焉:“我没骗你吧,真的很好吃。” 两个小孩是心无芥蒂,但一边的奶娘却看出了一点不好的端倪。她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阿旼一番,而后问他娘与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与叶老爷又是什么关系。 前头阿旼答得很好,只是被问及与叶弘方的关系时,他却卡了壳了,只含糊道:“母亲说,她与叶伯父有些交情,兴许能让我去书府里读上书。” 奶娘看他的眼神登时变了。 “如今平江书府中除却官家子弟,其余人等的身份必须严明核实,若非落户平江,断断是不能进的,”奶娘意有所指道,“你一个外来的,要想进平江书府,便只能是随着你娘改嫁,而后去平江官府改了籍贯。” 阿旼虽然年不过十岁,但他却是早慧,竟将这奶娘话外的意思也猜了个大半。 见他垂着头不动声色,那奶娘便又追问道:“你娘带你来这,你爹可曾知道?” 阿旼听出了这女人口气里不怀好意的部分,但他毕竟初来乍到,他娘也叮嘱过他,万不可与叶府的人起冲突。 于是他只是略有些局促地答道:“我没有爹。” “是过世了吗?”奶娘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一丝呼之欲出的八卦气息,脱口便又是一句好奇的追问。 阿旼觉得她这话追问得已然太过冒犯,故而开始装作没听到一般,默然不应。 叶小舟此时正坐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咬着那盘中的奶糕,不知是被这奶糕噎到了,还是有意替阿旼解围,他忽然开口唤道:“奶娘,我要喝水。” “小少爷您等等,奴婢这就去给您倒水。”奶娘对上他的时候,从来是一脸慈笑的。 这小少爷看似天真,但着实也不好糊弄,但凡怠慢了他,不出一日,定会被他告到叶夫人叶老爷那里去。 还不等她走出门去,便听叶小舟那软软糯糯的童声又响了起来:“奶娘,我忽然不想喝水了,我想要雪梨汁。” 这小少爷从来这样善变,奶娘已经习惯了,故而半点也不恼,只喏喏说好。 下一秒这场景一转,叶小舟却忽然看见了他娘,他娘在他的印象里总是满脸病容的,一身素衣,一身香火味,手腕上缠着一串紫檀佛珠,身上半点金银首饰也不见,朴素得压根不像是一位富商大贾的妻子。 但叶小舟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挽着很漂亮的发髻,穿着锦绣坊定制的漂亮衣裳,身上不是香火味,而是扑鼻的甜梨香气。 都是江抚柳这个女人,自从她和她的孩子来到了叶府,叶小舟就再没见过他母亲的笑容了。 所以叶小舟恨江拂柳,也恨她带来的那个孩子。 那分明只是个不知来历的野种,竟也敢用着叶姓,住在叶府中,成了他爹的继子,从他爹那分得几分注意力,而且论年纪自己还要喊他一声哥。 除了景旼刚来叶府的那天,后来叶小舟再没管他叫过哥。 叶小舟想着,只要他能把这对母子从叶府赶出去,父亲便会对母亲回心转意,即便不能将他们赶出去,也不能叫他们好过,好教他母亲能够重展笑颜。 他开始常去那女人住的偏院里,可无论他如何挑衅,那女人总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应答得也不卑不亢,这让叶小舟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愈发窝火。 对江抚柳束手无策,他便去找景旼的麻烦。 他先是在书府里假意与景旼说,晚些要与他一同回去,叫他放学时记得等他。那时候两人的关系便已经相当不好了,景旼只当他是拿他取乐,故而放学时也没有要等他的意思,背上书箱径直便要走。 叶小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努力扯出了一个还算友好的微笑:“等等我。” 景旼不知道他今日这是发的什么疯,平日里连见他一眼都要露出嫌恶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弄脏了一样,今日竟然肯纡尊降贵拉他的手。 就在景旼怔楞的这一刻,叶小舟便已经提上了书箱,拉住他的手腕往外走。 “叶小舟,你这是做什么?”景旼侧了侧头,冷声问他。 叶小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就是想与你一道回去呀。” 他说的这话,景旼半个字也不信,要不是江抚柳嘱咐他要让着叶小舟,别与他计较,景旼只怕立刻便甩开他手走人了。 两人拉扯着手走回去的路上,叶小舟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扯,脚下却将他往小路上引。 这样拙劣的小伎俩,景旼一打眼便识破了,只是不屑于去拆穿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