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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畜生 第17节

    盛霜序镜片上的水雾散了许多,露出底下那双湿润的眼睛,沈承安对上那样的眼睛,便触电似的推开他,推得盛霜序一个踉跄。

    沈承安的语气冷冰冰的:“你在厨房做什么?”

    盛霜序五指绞紧了围裙口袋上的薄边,说:“我在家里闲不下来,可以做些家务,左右你晚上也要热阿姨做的饭,我就想……不如我做些新鲜的……”

    他生怕沈承安又不高兴,又忙着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再也不做了。”

    灶台处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响,盛霜序啊呀一声,眼看着粥要从锅里溢出来,他赶忙冲过去关了火,往锅壁与锅盖间别了根筷子,才再一次开小火。

    盛霜序转回头,沈承安没说同不同意,他就已不站在厨房门口了。

    盛霜序端着饭菜走到餐厅时,沈承安还盯着印花桌布一言不发。

    沈承安从小到大都习惯一个人吃饭,小时候在父亲手下能吃饱就不错,长大后,一日三餐基本都靠加热保姆事先做好封存在冰箱里的饭菜,他工作繁忙,下班回来的也晚,所以一切从简。

    这倒是头一回有人在家里等他吃饭。

    折腾过一次后,将盛霜序放了出来,这空荡荡的别墅倒还真的有了几分家的意味。

    家。他怎么会将这个词和盛霜序联系到一起去?

    沈承安又被自己的想法激得一个激灵。

    他不能这样想,他强迫自己恢复冷酷的理智。

    盛霜序小心地观察沈承安的脸色,他怕说错话,沉默地为沈承安布置好碗筷,端菜上饭,就自觉地将剩下饭菜分类放进囡囡的食盒中。

    最后锅里剩出来的菜和米饭、粥就粗暴得多,全被盛霜序搅混进一个碗里,他便提着它想往客厅走——囡囡还在客厅写作业,他自知不能带着女儿一块儿上桌和沈承安吃。

    沈承安却突然闷声叫住他:“盛霜序,你要去哪儿?”

    盛霜序不解他言语中的不快,说:“我去陪囡囡吃饭。”

    沈承安说:“……你带她坐过来吃。”

    囡囡便被领到了餐厅里,她故意要坐沈承安正对面,自己拿着小勺子往嘴里塞饭。

    盛霜序则选择坐在囡囡身旁,这个位置同样离沈承安很远,他吃起了碗里的饭菜。

    沈承安看着自己面前的菜品摆盘,又看了眼盛霜序碗里的大杂烩,说:“你这碗里的做什么?”

    盛霜序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答道:“锅里就剩这些了,我把它们拌拌吃掉。”

    沈承安:……

    沈承安不想管盛霜序,但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他酝酿了许久,才僵硬地说:“你们为什么不夹这些盘子里的菜?”

    一只搅得乱七八糟的碗,看着就像猪食似的。

    囡囡一向是这样吃饭,但沈承安不知道的是,盛霜序被他锁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吃的。

    盛霜序根本不被允许上桌与沈承安吃饭,他哪会了解盛霜序的吃法呢?

    保姆了解沈承安的脾气秉性,她图省事、怕生事,便只用固定的碗筷,在饭上浇剩菜给盛霜序,盛霜序自那便记住了那个碗,以为这一切都是沈承安的安排,他打小就吃够了苦,反而不大在乎这点小苦头,每天都只是为了果腹而吃下去。

    盛霜序误解了沈承安的意思,认真解释说:“我们不会碰脏你的碗筷的,我这一年只用这一个碗,囡囡也有自己的食盒。”

    “你放心。”

    第28章 越界

    沈承安喉结上下微微滑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盛霜序很自觉,即便不再锁着他,这也是沈承安想要的自觉,他没必要制止盛霜序的自觉。

    他沉默地吃着盛霜序所做的饭菜——很好吃,而且熟悉,勾起了他少年时的回忆。

    盛霜序一家典型的女强男弱,高媛媛压根不会做饭,盛霜序年少就照顾起meimei,便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少年沈承安还不是后来翻脸不认人的小畜生时,常在盛霜序家里蹭饭,吃到的也是盛霜序亲手做的饭,他当时只有在盛老师的屋檐下,能体会到一丝“家”的温情。

    囡囡将筷子啪嗒一声搭在饭盒边,转头对她的父亲说:“爸爸,我吃好了。”

    盛霜序抽了餐巾为她擦嘴,囡囡乖巧地坐了会儿,又附在盛霜序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便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蹦蹦哒哒地往客厅走。

    盛霜序把自己女儿照顾的很好,囡囡脸色红润润的,仿佛已不是初见时衰弱嗜睡的小姑娘。

    盛霜序看着囡囡小小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抽回目光,他得回到与沈承安面对面的相处中,囡囡走了,餐厅里就只剩下他俩。

    盛霜序将碗里的饭囫囵吞咽完,犹豫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沈承安,我有一个想法。”

    沈承安抬了一只眼睛看他。

    盛霜序小心翼翼地打量沈承安的脸色,继续说:“不如往后……就不要请阿姨了,家务都给我来做吧?”

    “我不想就这么闲在家里,我想为你做点事情。”

    沈承安一愣。

    他猛地意识到,从这顿饭菜开始——不,从那个百依百顺的拥抱开始,盛霜序就已经要逐渐渗透他的生活了。

    盛老师并不是什么坏人,他对沈承安自以为是的好,只会叫沈承安更加痛苦。

    沈承安时刻提醒自己,他是要盛霜序来赎罪的,而这一切都得由他来cao盘掌控。

    此时,他在盛霜序面前陷入了被动。

    沈承安知道自己动容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动容,动容会叫他淡忘韶清的死,叫他缓解这些年的恨意。

    ……还有他的左眼。

    沈承安要恢复那个理智冷酷的自己,只有如此,不抱有任何期望和情感,即使受了背叛,也不会痛苦。

    ——都怪盛霜序!

    他已经背叛过自己一次,还想要掌控他的生活。

    沈承安近乎病态的控制欲再度燃烧,他推开椅子,面无表情地走到盛霜序身前。

    他猛地揪起了盛霜序的领子。

    盛霜序赶忙顺着他的手站起身,餐椅被他的大腿挡开,椅腿摩擦大理石的地板,发出呲呲的响声。

    沈承安近乎无情地说:“盛老师,你怎么像条养不熟的野狗似的,脖子上少了根铁链、不去拴着你,就想四处撒野吗?”

    “我允许你今天随意跑到厨房里去吗?还是你想把我的一切再汇报给玛利亚?”

    盛霜序吓得一个哆嗦,他下意识想往后蜷缩自己的身体,却被沈承安牢牢禁锢住,强迫他抬头看他,盛霜序害怕地垂下睫毛,那冷酷的绿眼睛叫他心悸。

    那一夜的脆弱就好像是一场梦,两只碧绿色的瞳孔都映着同样的无情、冷漠,盛霜序也很难看出沈承安两只眼睛的不同。

    幸好囡囡已经离开了,盛霜序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父亲在别人面前是这副模样。

    他要快点抚平沈承安的愤怒。

    盛霜序说:“对、对不起……不是的!我已经拒绝过你mama了!你要不喜欢,我就再也不做了。”

    明明沈承安看到他在厨房时并不生气,甚至已经吃了他做的饭——

    盛霜序的请求越界了。

    按照协议内容,他要听沈承安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得交给沈承安做主,包括盛霜序的任何决定。

    他不能插手沈承安的生活,请求也不行。

    盛霜序轻轻扣住沈承安的手指,温顺地说:“对不起,你如果实在生气,就锁住我,我不会再踏进厨房一步了。”

    “求你……不要让囡囡看到。”

    沈承安松开盛霜序的领子,狠狠甩开扣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盛霜序被他掼得一个踉跄,差点后仰到餐桌上,他后腰的脊柱撞到桌边,随之骨骼清脆地一声响。

    盛霜序痛得轻呼,本能地用手撑住桌面,试图稳住身体,手肘却压住了他刚刚吃饭的碗边,那只碗被压得横在了桌面上,骨碌碌地往外面滚,盛霜序接不了它,碗穿过餐桌的边缘,啪叽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盛霜序赶忙去看沈承安的眼色,沈承安离盛霜序很近,他明明能接到那只滚落的碗,却没有去接,就冷冰冰地看着盛霜序窘迫的模样。

    盛霜序腰针扎似的发疼,他还是垂着头向沈承安道歉,他捂着腰、哆哆嗦嗦地蜷起身体,慢吞吞地消化后腰的痛苦,试图将疼痛分摊,匀到全身去。

    沈承安冷哼一声,见他弯下腰,便道:“把碎瓷片处理干净,再去找个自用碗。”

    盛霜序腰椎处的血管突突直响,震得他脊椎发麻,整条背都失去了力气。

    沈承安转头就要走,此时门铃声忽地响起,穿透了安静的室内。

    沈承安便踱步往外走,盛霜序借机喘了口气,终于能支起身体来,扶着腰去拿扫把和簸萁。

    他将碎瓷片一点点收进簸萁里,腰痛同样刺激他的手臂,他已感知不出塑料扶手的触感,盛了碎瓷片的簸萁也变得沉重许多。

    盛霜序额头冒出了密密的冷汗。

    盛霜序所在的走廊距离正门只有一个拐角,他拖着簸萁,刚走到垃圾桶边,就听见了沈承安开门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这是沈承安打开门后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是盛霜序熟悉的冷漠的语气。

    盛霜序将碎瓷片艰难地塞进了垃圾桶。

    “我来看我的病人。”盛霜序一个激灵,他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是梁烧,话里带着浓重的倦意,“老板要我定时复诊。”

    梁烧的老板就是玛利亚,自打盛霜序住在沈承安家里被发现后,玛利亚就有事没事总叫梁烧过来,说着是探望,实则是监视。

    梁烧大多时候都会选沈承安去上班的时候来,这么晚还是头一次。

    沈承安说:“已经晚上七点了。”

    梁烧说:“白天事情太多了,我也不想这么晚的。”

    沈承安沉默了,这里就又陷入了沉静,盛霜序听了一会儿,听见四只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提着扫把和簸萁想往回逃,但没能跑出走过拐角的沈承安的视野。

    梁烧一眼就看出了盛霜序动作的异样,他推了推鼻梁处的眼镜,面无表情地说:“盛霜序,你的腰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时间点的梁烧实际上是被鹿燃野给缠住了…。

    第29章 戒烟

    梁烧扶着盛霜序趴到沙发上,他下巴枕着沙发扶手,腰火辣辣地痛。

    沈承安抱臂看着他们,一声不吭。

    囡囡不肯写作业了,她走到盛霜序脸前,说:“爸爸,你怎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