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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夫是四品 第33节

    所以为谨慎起见,能不能留的,不留最妥。

    这一队人中,为首的是位三十四岁的中年男子,面白微须,生得很是儒雅斯文,而且一口地道的官话,他的随行之人里,听着也多不是本地口音。

    那中年男子温和地笑道:“我们是中州来的贩马的客人,鄙姓戴,先前在龙城地方看马,因听人提起虎啸山庄,我们也知道山庄是早年牧政司的辖下,最出天下无双的好马,人到龙城若没见识过虎啸山庄的马儿,那就算白来了一趟,所以必定要来的,只是路上耽搁了行程,才迟来了几日,还请勿怪。”

    老富贵跟李顺儿甚是意外,面面相觑,老富贵道:“我去禀告姑奶奶。”

    北镇这边出好马,这是天下皆知的,马贩子也多,不足为奇。

    而但凡到北镇,不管是大的小的马贩子,必定都听说过虎啸山庄的名声。这些年,零零散散也有找来的。可是……这赶在大过年跑来的,还是头一次。

    言双凤听了也觉着惊讶,忙问:“看过他们的路引了?”

    老富贵道:“李顺查过了,而且我瞧着这几个人绝非是土匪一流,衣着打扮跟谈吐气质,确实像是富甲一方的。姑奶奶看过就知道了,还有一件,他们带来的马儿,一个个确实非同一般……不过谨慎起见,不留也行,只叫他们连夜赶回北镇或者在七里亭那里找客栈住下就是。”

    “他们带了有好马?”言双凤惊奇地问。

    老富贵的眼睛最毒,道:“我粗略看了眼,都不是劣马,虽比不上乘风胭脂,但有两匹,恐怕能跟万马山庄的惊雷相比。”

    “竟然能跟惊雷比?”言双凤精神一振,又盘算:“有惊雷一般的好马,还能特意寻来,这些人倒也有眼光……可惜我们庄子里没几匹马儿了,等闲的他们自然看不到眼里,就算要做这买卖都难办!”

    老富贵点头道:“最好的胭脂几匹,自然是不能卖的。”

    言双凤却又道:“现在不能,以后自然有机会,就算不能买卖,叫他们看看咱们的胭脂跟乘风,他们必定也另眼相看,回去散播起来,也别叫他们太看扁了山庄。”

    老富贵问:“那难道要留他们住宿?”

    “那也未必,”言双凤道:“我得先看一看。”

    前厅,李顺已经请那戴先生落座,使唤丫头送了茶。

    幸而李顺儿是个能说话的,陪着坐了两刻钟,仍不见老富贵回来,李顺心里暗暗猜疑,不知何故。

    可那戴先生好似很有耐性,并没有催问,神态中甚至丝毫不耐烦都没有,这让李顺儿放心之余又生出几分钦佩,果然这大豪客的涵养便是非同一般。

    等吃了半盏茶,反而是李顺自己有些撑不住气,正想要叫丫鬟再去看看,却终于听到门口环佩之声。

    李顺赶紧起身,戴先生微微抬眸,他身旁两名随从也早向外看去。

    屋内已然掌灯,门开时,灯影一动,却见门口多了个仕女画上似的美人,身着绛红妆花缎翻毛长袄,底下宝蓝褶裙,围着棕色貂皮暖额,乌云髻上只别着一朵惹眼的巴掌大绢花,虽没有盛装打扮,也无惹眼的珠宝,但这般装饰偏偏天然秀艳,灯影下着实光彩照人。

    戴先生乍一见,幽沉眼底掠过一点儿微澜,唇角挑起,就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言双凤也早把这戴先生看了个分明,只见这位先生面白微须,果然气质儒雅清和,头上戴着乌黑的貂皮帽子,身上是一袭乌黑的府绸,一眼看去,笔挺板正,显见手工不凡,料子还在其次。

    他本来的一袭黑貂披风,此刻取了下来,旁边的随从代为抱着。

    两人相见,戴先生刚要开口,言双凤先笑道:“让先生久等了,勿怪。”说着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戴先生见她笑面如花,也不慌不忙拱手行礼道:“这位该就是虎啸山庄的二姑奶奶?戴某来的唐突,您能亲自相见,已然是我等的荣幸了。”

    “所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坐了说话。”言双凤且说且看这戴先生,却见他笑意晏晏,自由一番波澜不惊的气度,落座时候把袍子一抖,举止大方雍容,她心里更多了几分赞许。

    其实言双凤早出来了,只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人。

    言双凤在出面见戴先生前,先去看了眼他们的马儿,正如老富贵所说,确实是极难得的,堪比惊雷。所以她才肯出面跟戴先生相见,且愿意留宿。

    若是那些马儿是劣马,她连面也不用见,直接打发人走了,人家是以貌取人,她是以马取人。

    当夜,李顺儿负责安排戴先生一行,在庄子里住宿,言双凤去跟老太爷说了此事,言老爷子听闻大客商来到,惊喜交加,又感叹:“我说咱们庄子威名不倒。可惜他们来的不是个时候。”

    言双凤猜出老爷子的担心跟自己一样,便道:“您老放心,明儿我带他们去见咱们的马儿,别的都算了,但是乘风跟胭脂,纵然他们拿一千匹马来,也比不上……必定让他们不敢小看咱们。”

    言老太爷连连点头:“就是这么说。”

    跟老太爷商议妥当后,言双凤出门回房,过南院的时候,脚步不由放慢,进退不决。

    跟在身后的如意打量她的脸色,半是打趣半是真:“要不要去看看吉祥?娘子今儿一整天可是没跟他照面了,也不怕人家想……”

    言双凤本正在想,听了这句却道:“他又不是金子银子,我干嘛非得跟他照面儿?”一咬牙,抬腿走了。

    而就在言双凤自回房歇息之时,南院之中,先前的那位“戴先生”笑的依旧温和,只不过温和之中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瞟着对面的人,含笑道:“这位凤二姑奶奶,可算是个妙人。”

    赵襄敏眼神微沉。

    他甚至没说一个字,戴先生就知道自己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第34章

    原来这位戴先生, 并不是什么贩马的客人,而是魏王军中举足轻重之人,朝廷所派的监军戴涉, 字少游。

    先前白隼跟苍鹭找到赵襄敏的时候,赵襄敏所写的那封信,便是让白隼回去给他的。

    戴涉见赵襄敏仿佛不悦,心中惊愕,便不再打趣,只微笑说道:“殿下无恙,是万千之幸,大营之中盼小王爷回归, 如星辰之望日月, 我这次前来,就是想亲请殿下回归,还请殿下莫要耽搁, 及早启程。”

    赵襄敏微微一笑,对于戴涉口灿莲花的本事,他是司空见惯,只淡淡道:“本王在信上所写,已经够明白了,戴监军何必多走这一趟。”

    戴涉认真道:“殿下哪里话,魏王府军权, 是西北的一片天,主心骨便是小王爷, 您若拂袖不归,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西北大乱?”

    赵襄敏一抬手:“不必危言耸听, 戴监军之能, 本王深知,当初皇上之所以命你前来,不也看中你兵法之上自有心得么?何况本王出事之后,就算不回,监军也是同样将兵务等料理的妥妥当当,此刻也不用在本王面前自谦了。”

    戴涉拧眉,缓步走到他跟前,推心置腹地:“小王爷执意不回,莫非是因为那场伏击?”

    赵襄敏说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亲自前来,便是想跟殿下开诚布公,”戴涉定睛看向面前的少年,灯影下,沉静敛波的凤眼,如清玉冷锋一般,他竟不敢与之相对,忙一笑垂眸道:“若殿下怀疑那场伏击跟我有关,便是误会少游了。”

    赵襄敏见他避开锋芒,方也垂眸道:“戴监军多心了,你也不必故意将嫌疑往自己身上引。本王是许多人的眼中钉,京城,西北,塞外,如今又多了个暗榜杀手……暗处不知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势力呢,真是防不胜防。”

    他轻笑了声,感慨般道:“本王自年少统兵,到如今龙城一带还算靖平,勉强不负父王遗命所托,先前几次想过,要跟皇上请命卸去军职,只是骑虎难下,直到阴差阳错流落此处,过了几日清闲日子,才知道田园之乐原来如此,国并非不可一日无我,而此处甚好,兴许乃是天意罢了。本王正是担心你不知所以,才叫白隼带信回去,你偏又多此一举贸然前来,势必引来多方注意,搅了本王的清闲日子。”

    戴涉全神贯注地听着,道:“下官这一趟,是秘密而来,便是怕惊动那些暗中的图谋不轨之人。王爷放心。但是王爷是否回归,还要从长计议。”

    “不必再多计议,你回头写一封奏折回京,本王也会拟一份折子,想皇上表明心意。”赵襄敏有几分嘉许地说道:“本王说你精明能干,皇上并没派错了你,比如这一趟,你竟然能想到用贩马的名头前来。”

    戴涉此行,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一来做马贩子行藏,在龙城跟北镇这一代最不显眼,二来,他故意多挑了几匹好马,从而也引的言双凤的留意,这才没有在虎啸山庄吃闭门羹。

    戴涉见自己的用意被识破,便笑道:“虎啸山庄再怎么没落,当年毕竟是牧政司的脊梁,既然要登门,当然不能太丢了魏王府军的脸面。”

    赵襄敏不理这茬儿,只道:“如今见也见了,说也说了,你打算何时离开?”

    戴涉语塞,说了半天,小魏王竟仍是不为所动,戴监军迟疑道:“王爷,下官来此之前,颇听了些流言,若非是白隼回去报知王爷在此,下官是绝不信……”

    北镇这边儿,八卦传闻飞得最快,不少人都知道,虎啸山庄那位下堂的姑奶奶,藏了个美少年在房中,名为家奴,实则面首,每日颠鸾倒凤,乐不思蜀。

    言双凤是个美人儿,虎啸山庄又是威名尚在,加之这种桃色之事,口口相传,添油加醋,早已经面目全非,跟真相十万八千里。

    这种流言,有许多坏处,比如败坏人的名头,但在此时,却也有一件误打误撞的好处。

    ——那些针对赵襄敏的杀手,很知道小魏王的为人,本朝皇帝曾亲口称赞过:金玉为骨,风雪为姿,一点星芒,不坠尘凡。

    所以,耳畔轰轰地听到虎啸山庄里多了个吃软饭的美少年,是打死也绝不会往赵襄敏的身上去想。

    何况在客栈里的那两个杀手,早给赵襄敏不露痕迹地解决了,也断了他们追过来的线索。

    至于先前苍鹭解决的那个,却也有个缘故,才差点瞎猫碰到死耗子,此是后话。

    赵襄敏见戴涉还没说完便打住了,自然是为了保存他小魏王的脸面。

    “不信什么?”赵襄敏却不以为意地:“虽是流言,未必不真。”

    戴涉从来至山庄,跟言双凤寒暄,到如今,心中虽有风云涌动,面上却始终都自控的好好地。

    直到如今,他的眉峰耸了耸,略苦笑地:“殿下,何苦……”

    不等开口,赵襄敏道:“本王方才说,是累了才想留在此处,但还有另一个缘故,就是你方才说的凤二。”

    戴涉敛了笑,惊愕地看着赵襄敏:“殿下的意思是……”

    赵襄敏移开目光,望着桌上的灯焰,竟从那扭缠曼妙的焰心上看到了言双凤的影子,他道:“那些传言,你不是听了不少么?不必本王再说了吧。”

    “可是、殿下……”戴涉没忍住,寻思小魏王兴许是在赌气,便苦口婆心道:“殿下何必在意那些流言?下官等是绝不信的,殿下何其尊贵的人,岂会为了区区一个……”

    话未说完,戴涉突然停住。

    他发现赵襄敏正盯着他,眼神的意思是:他若再敢说一句不好听的,后果会难以预料。

    戴涉咽了口唾液:“殿下莫非、当真为那凤二夫人动了心?”他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自觉仿佛说了个天大的离奇故事。

    赵襄敏并不否认,泰然自若地:“是又如何。”

    戴涉深吸一口气。

    方才他自然见过言双凤的,不可否认,那确实是极明艳动人的美人。

    但天下之大,美人何其之多,何况小魏王自己就能称得上“倾国倾城”,最重要的是,只要他愿意,天底下的美人儿,要多少有多少,且都不是这种残花败柳声名狼藉的下堂之人。

    直到如今,戴涉仍是怀疑小魏王是在跟自己置气,因为……以小王爷孤傲清冷的性子,他绝无可能就这么想不开的恋上一个下堂妇。

    他很想告诉赵襄敏:如果想要女人,从京城到西北,乃至天下,有多少出身尊贵且是完璧之身的女子排着队想进魏王府,轮到下辈子,只怕也轮不到她言双凤。

    可戴涉没有胆子在这时候嚼舌头。

    直到从南院出来,戴监军碰见了值夜的苍鹭,两人对视了眼,戴涉道:“侍长请挪步说话。”

    苍鹭随他到了客房,戴涉先问了近来山庄的情形,闻听安泰,才道:“侍长可同我说一句实话,王爷为何非要留在山庄?”

    苍鹭道:“监军已经见过王爷,难道王爷没告诉?”

    戴涉摁下别的,只苦笑道:“王爷说,他恋上了此处的凤二夫人,苍侍长在此有段日子,却不知王爷跟那言双凤之间……到底如何?”

    苍鹭想了想:“我起先也不信,然而呆了这段时日,不由我不信。”

    戴涉疑惑而惊愕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苍鹭板着脸说道:“王爷像是真的迷恋上那妇人了,那妇人,倒是有些手段的。”他是一种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戴涉屏息,他觉着苍鹭并非说谎,那么,小王爷果然喜欢上了言双凤?

    思忖半天,戴监军又想:兴许小魏王是从小儿没近过女色,突然得了一个言双凤,便觉新鲜而已。

    等过了这阵儿,也就罢了。

    毕竟小魏王从不是个为色所迷的性子,且戴涉认定,赵襄敏绝不会只因为一句“累了”以及“女人”,而舍弃整个魏王府军。

    可就算给足了自己理由,戴监军一想到金玉骨风雪姿的小魏王居然落入了一个下堂的妇人手中,心中不由就有种“暴殄天物”之感,竟为赵襄敏而可惜。

    言双凤回到房中,卸妆洗脸,泡了脚。

    如意点了一根甘梦香,又给她掖好了被子,放置好炭炉:“娘子早些歇息罢,明儿还得应酬那伙马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