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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他试探着问道。他不介意道歉,原本就是他的错。他介意的是江霁蓝,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又要给自己刺激,找麻烦。 “我怎么了?”对方不以为意地看窗外飘落的雪,像听不懂他的问题。 距离上次与阮幼青不愉快的分别已经足足八个月。 他拿不准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情形,毕竟他近来越来越捉摸不透江霁蓝了。 这个人只在刚分别的几天有些失落,那之后几乎没有一个失恋的人该有的颓废和郁郁,可秦晓然依旧放不下心。也许是不习惯,不习惯江霁蓝再提起阮幼青的时候,不絮絮叨叨过去的事,而是轻描淡写聊一些日常,比如阮幼青在米兰弄丢了手机,比如唐荼回复给他的邮件,再比如这次新展。 他不止一次幻想江霁蓝彻底死心的可能性,但又觉得阮幼青这三个字在其生命中的印痕太过深刻,从而打消这样自欺欺人的念头。 * 时间从来不等人,转眼江霁蓝就从机场接回了他们。 看到阮幼青和唐荼比当初更加卿卿我我的样子,秦晓然心里不可抑制地急躁起来。他从盯着江霁蓝的一举一动,生怕看到那人勉强自己,以至于他整晚都紧张着,别扭着,像只刺猬,不留意便要扎到人,遑论道歉。 只是他没料到阮幼青居然会开口反击,而且一张嘴就正中他的命门,那个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直接对江霁蓝告状似的说了一句:“他吃我的醋。”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阮幼青对于过往的报复。 他喜欢江霁蓝,一直喜欢。 不仅仅是天知地知,全世界的人都清楚,当然也包括两个当事人。 可他从来没坦诚地说出口。他知道江霁蓝心里有个人,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那是江霁蓝念念不忘的初恋,时不时会挂在嘴边回忆,提起的时候江霁蓝眼睛盈满温柔的闪光。 他并没有自大到想与之相比,他只想陪着眼前这个人,让他痛苦绝望的时候,不要总是一个人。让他在病床前醒来的时候,面前不只是护工保姆这些拿钱办事的细致小心却客套的面孔,仅此而已。 所以他始终不说那句喜欢,这样江霁蓝也无从拒绝他。 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从彼此身上各取所需。 送走了唐荼和阮幼青,江霁蓝来到厨房。 “你别碰!我来收拾,你别伤到自己。”秦晓然见他居然蹲到了碎瓷片堆里,急忙将人架起来拖走。 “原来你还会好好说话啊。”江霁蓝任他半托半抱,坐进了沙发里玩味地侧着头,“闹一晚上了。” 秦晓然被他盯得半脸发热,起身就要走,却被那只瘦伶伶的手抓住了胳膊肘。 “晓然,你不要这样。看到他们手上的戒指了吗?”江霁蓝冲他笑笑,“都过了这么久了,人家幸福的很,也不知道你这是冲谁别扭。而且说到底,你还欠幼青一个当面道歉。他们不跟你计较,可不代表你没做错。” “我知道。一码归一码。我会道歉的。”秦晓然捏紧了手指,这人心里到底是向着阮幼青的,“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他们非要在你面前秀恩爱。” “什么话,人家那就是正常相处,怎么就秀恩爱了。更何况我也不介……” “你是真的不介意么?一点都不惋惜不后悔吗?”他转过头打断了江霁蓝,他看不懂那双眼中此时的平静,那究竟是假装释然还是彻底放弃? “你怎么还在问这种问题。人不能一辈子装糊涂。如果介意,我不至于自虐到这种程度,非要把人请到跟前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吧。”江霁蓝淡定地看着他,“而且,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问我这句话?” 最后这个问题简直就是让他难堪而存在的,他们不是该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才对吗。 秦晓然苦笑,转身去厨房收拾一地狼藉。是啊,他凭什么这样质问。长久以来江霁蓝默认了他婆婆mama的管束无非就是看在父辈交好的情分上,看在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陪伴上。 他收拾好厨房的碎瓷片,将吸尘器开到最大档,仔仔细细吸过每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一点碎屑会扎伤总是不穿鞋子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江霁蓝。 在这个不算漫长的过程中,那人就靠在沙发里安静地注视,直到他将一切整理妥当。 “早点睡吧。”他何尝不清楚自己的确没道理对阮幼青红眉毛绿眼睛的,“我明天找机会跟阮幼青好好道歉。” “嗯。还有呢。”江霁蓝问。 “我对他……态度好一点。我会注意的,不惹他们生气。” “还有呢。”江霁蓝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秦晓然心里一阵烦闷,可抬起头对上他却实在是一句脾气都发不出来。 “还有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晓然,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江霁蓝慢吞吞反问他。 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这个问题似曾相识。 半年前,江霁蓝在自己三十岁生日的那晚非要喝酒庆祝。 当时秦晓然心惊胆战地捏着手机,随时准备给主治医生打电话。 江霁蓝坐在飘窗上看中央公园夏日的夜景,脸上看不出是难过还是心酸,秦晓然死命盯着他的脸色听他的呼吸,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发现江霁蓝的不适。 --